番外篇（1） 堯的日常
當她徹底醒來后，天早已大亮了。
她翻了一個身，拉緊了被子，在床上扭了兩下。她微微翻開眼皮，刺眼的陽光正好打在她的臉上，使她馬上又閉上了眼。
「我還不想起床……」她嘟噥道。
然後，她睡眼朦朧地支撐起身子，向床的上方看去。第二層的床上，有一個被子角掛在外面，被光照得發白。
5分鐘后，越來越多的艷陽爬進了房間。密密地卧在地板上，靜靜地，中間有幾個黑點，窗外的樹葉霸佔著那幾點陽光。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她揉著眼，猛地坐起身，伸手敲了敲頭頂上方天花板一樣的一塊木頭。除了散落下來了一層薄灰以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嗯……」她扯了扯身上耷拉著的睡衣，「今天是星期幾？」
她回頭看了一眼日曆，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六……」她痴獃一般地重複著這個詞，「星期六……周六……哎！現在幾點了？」
她爬起來看鐘。
「9點！」她叫了一聲，「我上星期跟他說好以後把時間定在10點的！」
15分鐘后，她模仿著英雄闖進角斗場的架勢，兩手用力一推，嘭的一聲打開了卧室的兩扇門。3秒鐘不到，她又後悔欺負自己卧室可憐的門了。她縮了縮身子，向外面探頭探腦地看了看，就好像她還站在門後面一樣。
「爸！媽！」她輕聲叫道。
「哎！」她聽到一聲回答，緊接著，她就看到了她媽媽從院子里走出來，手裡還抱了一大團衣服的情景，「怎麼啦？今天要打工嗎？」
「嗯……對啊……」她很吃驚，「媽，你在家啊？」
媽媽瞪著眼看了她一會兒，大笑起來：「我女兒睡一覺睡糊塗了！失憶了！」
「才沒有嘞！」她叫道，「我只是……媽，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打高爾夫球嗎？」
「這個星期有很多你們的衣服要洗啊！你們兩個的床墊也要拿出來晒晒。」
說完，她就抱著一團濕淋淋的衣服走開了。她想，姐姐一定是在院子里，居然不叫我起床！
她走到院子的門前，透過玻璃門，她已經看到了姬。當然，只是一小截的腿而已。身體的其他部分，都被從晾衣繩上吊下來的被子遮住了。
姬正站在4盆植物跟前。
堯轉動門的把手，繞過滴著水的被子朝她姐姐走過去。
姬用手臂夾著一個水壺，正盯著腳下的花盆，專心致志地給仙人掌澆水。
「姐姐。」她向姬打招呼。
姬慢慢地直起腰，看到堯后，放下了水壺。她走到姬的面前，也低頭看著地上沾滿水珠的仙人掌。
「姐姐，以後星期六，你醒了以後也把我叫起來吧！」她攤開手說，「我現在的打工時間改到10點了。」
姬微微揚了一下下巴，然後點點頭。
她收拾了房間，疊好了自己和姬的被子，並把垃圾扔掉。當她開始穿鞋時，已經9:50了。於是，她趕緊穿好鞋，出了門以後徑直地跑向麵包店。
到了門口，店已經開了，向裡面的鐘錶一瞟，10點正好。她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進去。頭頂的鈴鐺發出一震清脆的響聲，在瀰漫著麵粉香的店裡飄蕩。
一排排的柜子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麵包。她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已經走到了店鋪收銀台。
她猛地抬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櫃檯後面的店老闆。他用一副好奇的眼神望著她，好像不認識她。她向店老闆打招呼，於是店老闆幫她拿出工作時穿的服裝，讓她看管著收銀台。
她套上白紅相間的制服，然後開始檢查收銀台。檢查完以後，她從筐子里拿了一個夾麵包的夾子，到每一個透明柜子前，把每一個麵包擺整齊。這使麵包看起來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她看了一眼鍾，10:40分了，還沒有一個客人來。她有那麼一絲失望，雖然店不是她的，不管來多少客人都關係不到她掙來的錢，但她還是把這個店看作是自己的。
以前，店老闆還跟她說，等他教會她烤麵包，並且等他老了，就把這個麵包店交給她。她很高興被別人看好，但是她正真喜歡的不是加滿奶油的麵包或是夾著紅豆的土司，而是細膩精美的蛋糕。
她想，如果店老闆真的願意以後把店給她，她就要把這個店的麵包賣完后，撤掉透明柜子，改成冰櫃，放蛋糕。
就在她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時，第一個客人手裡攥著30塊錢出現在店門口。是一個不滿7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站在店外猶豫了將近3分鐘，才戰戰兢兢地走進店裡。她坐在收銀台後面，看著小男孩緩緩來到收銀台前。
「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大姐姐，」他的聲音小得出奇，「請問有沒有肉鬆麵包？」
很顯然，他知道現在沒有。他之前甚至沒有看那些柜子一眼，就徑直走進過來。
堯遺憾地搖搖頭說：「不好意思，肉鬆麵包現在正在烤，你能不能等上10分鐘呢？」
她覺得他不能。
因為沒有人，會為了幾個灑滿肉鬆的白麵包浪費10分鐘。
但是，小男孩似乎並不吃驚，而是踱著步子來到店裡的小圓桌前，找了個背對堯的位置坐了下來。小男孩手裡的錢都是五塊五塊，他開始一張一張地點著手裡的錢。
堯趴在收銀台上，遠遠地看著他。
8分鐘過去了，麵包還沒好。她驚慌起來。那個孩子已經等了8分鐘了，手裡的錢也數了一遍又一遍，萬一，時間超過了預計的10分鐘，可如何是好？
她不喜歡騙別人，雖然這只是她的估計，但是她其實是因為覺得小男孩不會等才脫口而出的。
11分鐘過去了，廚房裡還是沒有聲音。小男孩仍然執著地等待著，但是他不再數手中的錢。
堯緊張地看著鍾。
此時，進來了一對夫婦。他們選了19塊錢的一些麵包，接著揚長而去。
小男孩仍然等待著。
15分鐘到了，廚房裡發出叮的一聲。堯回頭向裡面望去，沒有看到店老闆。
「丫頭，」她忽然聽到店老闆叫她，「幫我把麵包拿出來吧！」
她慌忙走近烤箱，戴著手套拿出了麵包。
當她把一袋新出爐的肉鬆麵包拿給小男孩時，他欣喜地笑了。他接過麵包，小心地又點了一遍錢，才把錢放到收銀台上。
然後，他順手把多餘的錢塞進袋子里，快步走出了店。當他已經離店門口有10米遠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店門。
這一天的來客顯然很少。當堯準備像往常一樣抖落店門前地毯里客人帶來的沙子時，才發現今天的客人真的很少，地毯上幾乎沒有什麼沙子或石子。
她有些失望，望著空空的大街嘆了口氣。正在她準備回到店裡去幫店老闆的忙烤一點麵包的時候，她聽到一陣摩擦沙石熟悉的沙沙聲。她回過頭，看見一個15歲左右的年輕男孩向店門口走來。她不確定是不是往麵包店的門口走，因為這一條街上有不少店鋪。
她以前曾經數過，那時是有8家店鋪，現在有10家了。除了洗衣店、理髮店、忍具點、手機專賣店和傢具店，就是一些賣麵包、調味料、飲料或雪糕的店鋪了。總之，大家都認為，有吃就是福，吃是人生的一大樂趣。
這使她想到了姐姐。因為姬沒法拿筷子或勺子，也沒辦法端飯碗，所以都是通過把手臂上的兩條蛇餵飽來使自己飽的，蛇所吃的食物消化以後的營養和分量會分她一些。她為她的姐姐感到遺憾。她們是同一天出生，身體結構上卻是天壤之別。這使姬不得不選擇忍者這條道路來維生，而且在家裡時很多事情還要堯幫她做，比如疊被子。
她事先走進店裡，並沒有把門關上。
男孩走到店門口，用腳尖踢了踢地毯旁邊的沙地，似乎是在把鞋子上的沙子抖落。然後向店裡看了一眼，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他轉過身，順手關好門，然後拿了一個墊著油紙的托盤和一個夾子，開始尋找自己喜歡的麵包。
他踱著步子逛了一圈，然後在三明之前停下腳步，打開柜子后連續拿了5個三明治，接著毫不猶豫地走到收銀台前。
「你好。」他首先打招呼。
「你好，」堯為他首先向她打招呼而感到驚訝，「有什麼我能夠幫助你的嗎？」
「嗯，我想給我老爸買一些三明治。」
她收下了錢，幫他把三明治裝好。
他接過了三明治，樂呵呵地問她：「前幾次來，怎麼沒看到你？」
她羞紅了臉，低聲回答說：「平常時間我都在上學。」
他發覺了堯的反應，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尷尬。於是，他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堯的心中頓然升起一絲失望，本來還可以找個人聊聊的，是他覺得我太害羞了嗎？
她在心中不停地問著自己。其實，幾個月前，她就已經勵志要改掉這個一跟男生說話就害羞的壞毛病，但是她已經勵志過許多次了，還是沒有用。看來，人的性格實在很難改。
她回到家時，已經4點了。如果把打工的時間也算是工作日，那麼她一個星期也就只有一天休息時間。
她回來時，只看到姬一個人，她獨自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眺望著遠處。衣裙掛在鞦韆的木頭下方，被晚風微微吹動著。以前，她一直看到姐姐眺望遠方的夕陽，但是現在才4點，照理說，風之國是到5點半左右才會有夕陽出現的。
「姐姐，媽媽呢？」
姬看了看她，舉起袖管指了指遠處的高爾夫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