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晚
半個小時后,颯人果然請我吃飯。但是,我發現,這個人居然有選擇恐懼症。他已經盯著那張沒有多少菜的菜單好久了,可是還沒有做出決定。我不安地看了看鐘,說:「颯人,你能在快一點嗎?」
「可是我就是不知道想吃什麼。」
「隨便點一些好了。」
「不行。第一次跟隊友吃飯時,一定要多考慮隊友的感受,要大方一點才行。」他用手捂著嘴,一邊皺著眉頭看菜單一邊說。
「那你以前來這裡都點些什麼?」
「以前?我以前來這裡都是一碗米飯和一份牛排拼盤啊!但是我們兩個人不夠吃吧!」說完,他突然壞笑起來,「真可惜神尾不在這裡,要不然會比較好點的,那個傢伙肯定沒有選擇恐懼症。」
「3個人,人更多不是更不好點嗎?」
「怎麼會?」他笑著說。
「怎麼不會?」我反問道。
「你想想,如果是3個人或是更多,那肯定會有兩個以上的男生,男生吃飯很好點的啊!可是女生就不一樣,特別是只有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的時候。神尾他肯定也會幫我出主意的。」他說,「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給你點少了,自己多了,多不好意思。」
沒想到颯人是個這麼愛面子的人。
風之國的習俗,就是男人負責點菜,女人只負責吃。要不然就是請客的人點菜,被請的人負責吃。而且大多時候都是男人請客的。
此時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自己看看菜單,但是想到這些我也就算了。雖然聽說別的國家沒有這個習俗,但是這裡就是這樣。
我已經快不耐煩了,那個站在櫃檯後面的人也快不耐煩了。我看到那個服務生許多次想直接走過來幫我們點菜,這樣會顯得他比較禮貌、比較關係客人。但是在他無數次想走來的時候,都發現颯人還沒點好。他已經向我們這一桌投來無數次目光了。
我抬頭打量著這個餐廳。白色的牆,包裹了一層紅布的沙發和椅子,木頭桌子。怎麼看都是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餐廳。周圍瀰漫著咖啡濃烈的氣味,還有少許的煙味。聞到這個味道時,我感到很厭惡。我回過頭去,是坐在我們後面的一桌人,一共就只有4個人,其中3個人手裡都拿著香煙或煙斗。我想,下面這段時間估計都品嘗不到新鮮空氣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幾乎是渾身抽搐的服務生,問颯人:「你想給我點什麼?」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知道。」
就在我打算抱怨他兩句的時候,他從菜單上探過頭問我:「月夜修,你喜歡吃什麼?」
他顯得有些尷尬。
「只要不是肉類的就行,」我說,「如果沒有蔬菜,就生肉好了。」
「你喜歡吃生的嗎?」
我搖搖頭。
「不算喜歡。但我已經習慣了。」
「為什麼?」
「在做長時間的任務時,忍者時必須要通過進食來補充體力的。但是如果吃熟肉,或者現烤,就很容易被敵人發現,不是嗎?」我向椅背上靠了靠說。
「想得這麼周到。」他說,「現在又不是在做任務。」
「一做任務就吃生的,剛開始會很不習慣的。會嘔吐,還可能會生病,所以我從小打定了要當忍者后就開始習慣這種飲食了。」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吃一點肉。」他說,「你看起來很瘦啊……」然後,他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我沒有回答。
於是,他用一副獃滯的目光看了我一會兒后,再次埋頭看菜單。我聽到他用非常小的聲音說:「完了,以後我們做任務,就連我也得吃生的了。」
「不是特殊任務的話,」我想安慰一下他,「我可以給你們做料理。」
他抬頭半信半疑地看看我。
「真的。」我不滿地說,「要說我最擅長的,除了體術以外就是料理了。」
他仍然沒有表情。最後,他放下菜單,高興地說:「點好了!」
「恭喜你。」
那個櫃檯的服務生馬上拿起紙和筆衝過來,走到桌邊拍了拍圍裙,很興奮地問:「您好,請問您點好了嗎?」
「嗯。」
「請說。」
「兩份牛排拼盤。」他也高興地看著服務生。
兩份?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颯人?
那個服務生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口中喃喃道:「兩份牛排拼盤……幾分熟呢?還有就是番茄醬還是燒烤醬?本店推薦7分熟的牛排,血可能會有一點點,不過會很嫩很香。燒烤醬的話,會有一點辣。」
「一份8分熟加番茄醬,還有一份1分熟……」他正說著,突然問我:「你吃辣嗎?」
「不吃。」
「那就都是番茄醬。」
那個服務生並沒有絲毫驚訝,笑著點點頭,寫了下來后,又問:「需要什麼飲料嗎?」
「對,還有兩份冰桔茶。」他說。
「好的,請稍等。」說完,那個服務生就留下一摞餐巾紙,就拿著紙和筆走了。
颯人為點完菜而感到高興,深深吸了一口氣后,很愜意地哼了一聲。
「那麼,我們來聊聊吧!」他說。
「嗯。」
「我說啊,月夜修。我的夢想其實是忍者學校的老師,你覺得怎麼樣?」他翹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
「嗯。像你這樣的人才,去當忍者學校的老師是不是有點浪費。」
他笑起來。「確實如此啊!我一點野心也沒有的吧?」
我看著他。
「要論野心,我的可比你大多了。」最後,我哼了一聲,說。
「嗯?」
「我的目標就是要成為現在這個時代體術最強的忍者。」我說,「而且,我一定要突破體力這個界限,我的體力可不比你們男生要差。」
「哦哦。」他低下頭,抬起眼看著我,「這可難說啊,月夜修。雖然我不想打擊你,但是不得不說,女生的體力到了一個時期,就會明顯下降,甚至不比以前。男生則正好相反……我就是這樣的。你也看到,我是幾乎不使用體術的忍術忍者,但是說不好我的體力要比你好哦!」
「颯人,我得說,你知道的實在不少。」我打斷他說,「這些事……你是聽誰說的?」
他一想,馬上察覺到說錯話了。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連忙說,「但是我說的是事實,你說是吧?我說的是真話啊!只是……只是我以前總是跟男生聊天,所以……你就當我沒說過那個詞吧?」
「你說的『一個時期』,是指什麼時候?」我陰森森地問他。
他露出了一個尷尬地笑容,解釋道:「我是聽同學說的,真的,就是說……到了12、13歲的女生,體力會下降。」
「你很成熟啊?颯人。」我說,「你的腦袋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啊?」
「哈哈哈……不是不是。男生嘛,不是總會對女孩子多關心一點嗎?」
我摸了摸右眼上的繃帶,颯人的話使我會想到以前修跟我說過的話。
「我知道你的野心是很大,但是一般來說,女生的體力遠遠遜於男生的。體術再強,也是在一定的範圍內的。我知道你很不甘心,所以你才要有足夠大的野心,你要突破這個界限。我們新一代的忍者,就是為了超越前一代的忍者而誕生的。你不是普通的體術忍者,月夜修,你擁有過人的天賦和查克拉控制能力。」
修……
「這麼說起來,月夜修是有個哥哥吧!」他突然轉移話題問。
「嗯,是這樣。」
「他多大了?」
「他……應該已經17歲了。」我說。
「真可惜啊,我已經兄弟姐妹也沒有。」
「你想有嗎?」
「當然了,我以前,可是一直想有個弟弟啊!」他有些失望地說。
「我有一個,送你了怎麼樣?」
「你有兩個兄弟啊?」
「準確的說,我一共有4個兄弟。」
他再次用獃滯的目光看著我。
「我有3個哥哥,1個弟弟。」我說。
「真少見。」他說著,嘆了口氣,「真是羨慕你啊!」
「你以為有這麼多兄弟就是好事嗎?」
「不是嗎?」
「我哥哥以前可是經常打我的。」
「因為你不聽話吧?」他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說。
「大概是這樣。」
「這不是很正常嗎?」他樂呵呵地說。
「少幸災樂禍了。我只是舉個例子而以,不要再問我任何與這個有關的問題了。」
他用很奇怪地眼神看著我,把手肘擱在桌子上,握著手。
「不如晚上去看一下慕吧?」他提議道。
「他估計已經回家了。」我說。
「傷怎麼可能好得這麼快?」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白川在醫院打工嗎?」我看向窗外茫茫白沙中的大型建築物,我的母親現在就在那裡。好久沒去看看她了,不如今晚去看望一下好了。
「白川……」他在記憶中尋找著這個人,「哦,我知道了。那個醫療忍者。」
「現在還不是,以後他就是了。」
說到這裡,我突然感覺奇怪。在我看,白川大概是這一屆中最難纏的人了,但是上一次的下忍考核居然沒有通過,真是匪夷所思。據我所知,那個所謂的下忍考試,就是一隊的3個人要跟上忍老師比試比試。強的隊就進身為下忍,弱的就退回去繼續上忍者學校。
上一次他分到的班裡還有高材生,就算第3個人再怎麼拖後腿,應該也不會妨礙他們發揮實力。
他還說過,可惜他上次沒有下忍,不過這一次應該沒問題,正好這樣有可能能跟我分到一個班。
「真可惜,」他嘆了口氣說,「我本來想請他一起吃完飯的。」
「他就算沒有受傷,也不會來的。」我說。
「為什麼?」
「他戴著面罩就代表不想讓人看他的臉,你說人都是怎麼進食的?」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月夜修,要我送送你嗎?」吃完飯站在店門口的時候他熱心地問道。
想到颯人愛面子這一點,我便回答道:「麻煩你了。」
「沒事。」他說,「下面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花店,給我的母親買兩朵鬱金香。」我憂鬱地看向醫院的建築物,咬了咬嘴唇。
白沙如同銀河,在沙漠中流動穿行。沙子常常被風吹起,沙丘也不斷變化,沙漠卻永遠在這裡,幾百年也不會改變。這裡是我的家鄉,這裡是風之國。
我們都是在沙漠中出生的凡人,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沙漠從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外來人。
我順手將兩隻橙紅色鬱金香放進裝了半瓶水的玻璃長頸瓶。鬱金香散發出一方飄香,如同淡淡的紗,籠罩著瀰漫著藥味的病房。
我又看了一眼那個玻璃瓶,然後轉身向病床邊走過去。鞋子在地板上發出與踩在沙漠中不一樣的聲音。我毫不猶豫地坐到床頭邊的椅子上,嘆了口氣,然後看向我臉色慘白的母親。
一段時間前的病毒使她全身癱瘓,再也無法離開醫院去看外面的世界,剝奪了她那僅有的一點自由。她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左手臂和脖子能夠自由活動。
她把頭轉向我這邊,一縷黑亮帶著藍紫色的頭髮垂掛到臉頰。她對著我微笑,那臉上揚起的笑容,彷彿水面上的漣漪,輕柔地盪開來。她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目光無神而虛弱,她笑的時候,我注意到她臉上還有幾點雀斑。
她用一雙血紅色的眼球凝視著我,但是像沒看見我一樣,瞳孔里毫無生氣。她微微抿了一下嘴,疲憊地眨了眨眼。
「孩子……你最近……好嗎?」
「我很好,」為了不讓她因為說太多話而感到痛苦,我馬上回答道,「龍太也很好,修一最近也回來看我們了。」
我本想問她她怎麼樣,但是一看到她毫無氣色的樣子,我就覺得已經不用問了。
她聽后,臉上流露出一絲欣喜,她點了點頭,似乎是想讓我再說下去。
「我可能能成為下忍了,龍太下學期也打算去忍者學校……」我說,「我也要有新的同伴了……」
她咧開嘴笑了,喉嚨卻發不出聲音。我看到她露出了一排依舊雪白整齊的牙齒,就像她以前拍照片時的一樣。她身邊的被子動了動,然後,她緩慢地把左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我握住她的手。她又瘦了,我可以摸到她手背上那些骨頭的稜角。她的手很熱,大概是因為被子里還放了暖氣墊,熱得發燙。
她的手漸漸沒了力,她看起來很累。她轉過頭去,閉起眼。
她是多麼想再為我們做一次飯或是縫一次衣服,但是現在連坐都坐不起來。她很想跟我們住在一起,很想一直看著我們長大,很想在危急時刻保護我們,很想很想,有那麼都想為我們做的事,現在卻做不到。
這些,我都很清楚。她的時間卻不多了……
「媽媽……」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