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知
時值響午，雪下不大，有些飄雪，還來不及落地，就已經融化成水，灑落在身上。
冬日裡的太陽撥開雲霧，天開晴了。
余秋此時已經在和茶室門外，整整駐足了一刻多鐘。
而之前那個在門口掃雪的少年，也早就將門口那一片的積雪掃完，回屋待著去了。
余秋有試著跟他搭兩句話，可少年都不搭理，充耳不聞。
無奈，也搞不懂這是在賣什麼關子，余秋索性就站在門口猶自等待起來。
既然來了，他就不可能空手而歸。
況且，他相信那少年不管怎麼在他面前裝模作樣，進屋后，都會去乖乖的去跟那位諸葛茶仙稟報一聲。
畢竟，放下話來，讓余秋登門拜訪的可是他。
現在余秋來了，他若是不搭不理，那就是在拿余秋開刷，那到時候余秋自然會要他好看。
余秋尊敬大師該有的姿態，但也不接受平白無故的戲耍。
果然，如他所料，沒過多久，和茶室的大門又向內拉開，之前那位掃雪少年再一次走了出來。
他直接來到余秋面前，仰頭道：「你就是余秋？天下武館的館主？」
「沒錯。」余秋含笑點頭。
「……你為什麼要來學茶藝？」那少年面色有些微微的不快，似乎對余秋很不待見。
余秋也不知道這少年為什麼會對自己有情緒，但還是如實達到：「興趣使然，怎麼？」
「嗯。」少年故作冷漠，又問：「師父說了，你若是因為興趣而學茶藝，自己買幾本茶經回去看就是了，何須專程向人學藝？」
余秋神秘一笑，道：「這是我的選擇，我這人習慣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其實他又何嘗沒有買過茶經、百花圖解自學呢？
然而沒用，那都是白費功夫。
技藝模板對每一項技藝的要求都很高，想要提升技藝等級，光靠看兩本書，那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想要快速提升記憶的方法只有兩種。
第一種，就像當初提升樂曲技藝那樣，直接得到秦國十大名曲之一的原譜子，一拍即學，一學就會，技藝直接升級。
又或者是像余秋憑著自己前世的記憶，將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的詩詞，一一抄襲出來，同樣能夠獲得大量的技藝經驗。
第二種，余秋研究過了，就是請人來教導自己。
余秋就主動找過柳若璃探討樂曲，結果幾個時辰探討下來，余秋樂曲技藝經驗漲幅了一大截。
雖然還不至於直接突破，但比起余秋一個人悶在房間里，埋頭苦研樂理、曲譜，要快得多。
所以，余秋才想到，讓劉安去幫他請種花師、茶師回來，結果都被拒絕，到頭來只有這諸葛茶師口頭答應。
可現在看起來，這人也是極不痛快，恐怕想要跟他學茶藝，一時半會也不可能。
「那好。」掃雪少年點了點頭，嚴肅道：「我家師父說了，你既然來找他學茶藝，那就得遵守我們的規矩。」
「我家師父也不用你拜師，只要你能夠證明，你有這個資格學跟我家師父學茶，那我家師父才會教你。」
「哦？」余秋目光微微一閃，心想這諸葛茶仙還真把自己當仙人了，架子這麼大？
余秋表面先不動聲色，問道：「那要如何來證明，我是否有這個資格呢？」
「很簡單。」掃雪少年忽地一笑，指著余秋腳下道：「你在這裡站上三天三夜，便可。」
「呵，要我在這站三天三夜？」余秋頓時笑了。
怎麼著？罰站我呢？這個諸葛把我當什麼了？還沒見面就敢跟我擺這麼大的譜？
這人還真是把自己當個角色，誒，白來一趟，浪費我時間。
余秋腳步往後一挪，他現在不想學了。
「你是個先天武者，區區三天三夜對於你來說，很難嗎？」掃雪少年看見余秋向後退去，也不阻攔，只是說道：「我們茶道精神，講究怡、清、和、真、靜、品六字，你心裡沒有真，那茶藝對你來說也只是一時玩物，不過就是喝口茶水罷了。」
「你又何須這麼麻煩，跑來找我家師父？這人人都能做到的事，又算得上什麼藝呢？」
掃雪少年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且慢。」余秋眼中冷芒一閃，喊住掃雪少年：「你怎麼知道我是先天武者。」
當下，他對掃雪少年動用望氣術：
【望氣對象：百里挑一（B級）——境界無】
自從本身成長起來后，余秋就不再像從前那樣，隨時隨地的對人施展望氣術了。
因為隨著自身的武力成長，余秋也慢慢的能看出一個人的武道資質好壞，又或者對方的武道境界。
望氣術也就此成了雞肋，可有可無。
不過這一次，隨著余秋突破先天境，系統各個模板也跟著小小的升級了一下，多了些新功能出來。
現在的望氣術，不僅能夠看出一個人的資質，還能看出一個人的武道境界。
眼前這個少年，武道資質雖然不差，但終究只是個普通人罷了，不可能看破余秋的武道境界。
而他剛才卻道破了余秋目前的武道境界。
要知道，余秋才正式突破先天境沒多久，知道余秋晉陞先天境的，恐怕也就只有聖龍武館的人。
難道和茶室與聖龍武館的人有牽連？想要給我下套？
如果是這樣的話……
余秋默默的將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我師父告訴我的。」對於余秋冷冽的目光，掃雪少年抬眼凝視：「怎麼，你想殺人？」
余秋沒有回答掃雪少年的問題，而是轉眼看向和茶室的大門：「怎麼，大名鼎鼎的諸葛茶仙，原來也是武者？」
「既然如此，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敢露面？莫非是怕了我？」
聲音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然而房門後邊，久久沒人回應，宛若空無一人。
「哼，武夫。」不料，掃雪少年轉身就走，邊走邊道：「我師父才不是武者，我師父由茶入道，早已達到天人合一之境，識破你的武道境界又有什麼好稀奇的？無知。」
「你愛學不學，沒人求著你，你還是打哪來回那去吧！武夫！」
掃雪少年說著，反手重重的關上茶室大門，一陣腳步聲離去后，屋內就沒了動靜。
呃？
余秋右手還搭在劍柄上，眉頭緊鎖。
由茶入道？
天人合一？
這還是余秋頭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心裡不免有些古怪。
旋即，他又迅速鎮定下來，將手掌緩緩從劍柄上挪開，後退的那一步又挪了回來。
我倒要看看，這葫蘆裡頭到底賣的什麼葯？
余秋背負雙手，靜靜的佇立在雪地之中，合上眼來，任由金燦燦的陽光揮灑在臉龐上。
有著師者風範的衣袍在身，余秋不會感到太過清冷或悶熱，再加上他是武者，佇立在和茶室門口，雙腳就像是紮根了一般。
因為是站立，而不是打坐，所以余秋沒法入定，只能強自讓自己安靜，可他一安靜下來，四周的動靜就會變得異常敏感。
他聽見來往的路人，絡繹不絕的腳步聲，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低聲議論，竊竊私語的說著什麼。
一股莫名的煩躁之意，自心頭湧起。
煩惱剛開始只是一絲火苗，然而余秋內心的雜念就像是火油，隨著腦海中的雜念越來越多，惱意也就越來越大。
關鍵時刻，余秋想起了新學的冰心訣。
當下毫不猶豫，嘴皮微動，開始默念起口訣來。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內觀其心，心無其心……」
嘩啦。
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澆灌到腳尖，余秋心中那一團惱火，瞬間被澆滅，蕩然無存。
隨著陽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走出家門，看到站在和茶室門口的余秋，開始新一輪的議論。
「誒？這人是誰啊？」
「不知道，他在哪杵了很久呢。」
「又是一位來拜訪諸葛茶仙的吧？嘖嘖，諸葛茶仙面子就是大。」
……
東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熱鬧。
「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
余秋只管默念冰心訣，對於周邊的一切都視若無睹，猶如苦讀聖賢之書的秀才，兩耳不聞窗外事。
漸漸的，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
這是一種無比奇妙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余秋感覺自己變得無情無欲，感情泯滅，變得絕對理智。
在這種理智的狀態中，他漸漸的除了人聲、腳步聲、車馬聲之外，還能聽到更多細微的聲音。
他能聽見冰雪融化時的滋滋聲，聽見風吹過行人臉龐，吹拂起行人頭髮的聲音……
漸漸地，余秋緊閉著眼，眼前卻出現慢慢的出現了一副畫面。
這幅畫面正是他所站在的東街道，栩栩如生。
但奇怪的是，他是自上而下的，俯視著整條東街道，他甚至能在空中看到站在茶室外邊的他自己。
靈活出竅？亦或是？
余秋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目前的狀態，但他很享受這樣玄之又玄的感覺。
俯瞰眾生，猶如神靈。
突然，正在俯瞰整條東街道的余秋，猛地發現在和茶室的後院中，有一白鬍子老者，正仰著頭，張著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