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跳
一架撲騰著翅膀，在天上飛了三十多年的747，終於要完成他最後一次飛行了。
只是最後一批客人，都是怨念滿滿，因為他們還沒落地，就不得不提前結束行程。
下機的方式，沒有人喜歡，可是當艙門拉開的時候，人們又都緊張焦急的往前挪動著，生怕被留在飛機上。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矛盾，不喜歡，還要爭先恐後。
拜飛機的年紀，還有雷電所賜，飛機上的儀錶差不多都壞掉了，所以這架一直向下滑行的飛機，具體高度，機師只能靠經驗來判斷。
跳傘，這項指標很重要！
「李，現在差不多應該有四千米了，接下去，飛機下墜的速度會加快，可以開始跳了……不然我怕時間不夠！」
機長憂心忡忡的和某人商量。
「你去組織人跳傘，飛機交給我吧。」
李青衫坐在副駕上，準備接管飛機。
「可這本來是我的任務。」
機長有些不大好意思。
「飛機你開的比我好，但跳傘，我比你強。」
李青衫說完，又在心裡偷偷加了一句，就是開飛機，你也不行！
不過人家出力那麼多，總要在言語上安慰人家一下的。
如果不是他當初處理得當，人們早都摔死了，哪有跳傘的機會。
所以，怎麼著也得讓人家先走嘛。
機長也知道不是客氣的時候，說了聲謝謝，就出去了。
季雪若氣哼哼的，抱著傘包坐在一邊，一副想把他吃掉的模樣。
「你幹嘛選我！」
「看你不順眼！」
李青衫的回答相當乾脆。
「看不順眼還找我一起跳，你是不是有病！」
季雪若是真的想把他吃掉了！
這樣的壞蛋不除掉，怎麼對得起天地良心！
「你要臨死找個墊背的，是不是也得選個自己討厭的啊，這樣選擇有什麼不對嗎？」
……
該怎麼反駁他？
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要是一定會死，拉他墊背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果然是人之常情！
不過想到是和他一起死，心裡就有著說不出的彆扭。
要不找個機會偷溜？衝出去，往外邊一跳……
氣死他！
不過看到他專註的操縱飛機，季雪若就有點邁不開腿，挪不動步。
而另一邊，一個個膽大又不想死的人，接連跳出了機艙。
也有些起初不以為然，可站到艙口往下一看，就嚇得發抖，再也站不住腳的。
這種人要麼被機長和其他乘務人員拉到一邊，不讓其妨礙後面的人。
要麼眼一閉，自己栽下去，也有腿軟，自己摔下去的，還有沒來得及回頭，就被擠下去的……
總之，跳傘的姿勢各異，跳傘的心情也迥然不同，在這生死關頭，人總是能把本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還有兩個想鬧事，被路過的糖糖，一人一腳踹了下去。
這時候，沒有多餘的時間說廢話，講道理。
不想跳，就自己留下。
想跳的，就趕緊！
沒人會允許搗亂的人出現！
攸關自己的小命，再大方的人，也會變的自私。
十多分鐘后，飛機上留下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所有機組人員都跳下去了，他們多少有些跳傘的常識，知道什麼時候才是最好的。
看著他們跳了，開始幾個死活不跳的，也跟著跳了下去。
這世間從不缺聰明人！
越到危急時刻，越能看的清楚明白。
「哥，我們該走了。」
糖糖牽著小女孩，拎著一個大包過來叫他。
「嗯。」
李青衫答應一聲，指指季雪若，示意他們該走了。
季雪若輕哼一聲，還是跟著他出了駕駛艙。
來到外面，李青衫從糖糖手裡接過一把餐刀收好，幫她拎著包袱向外走去。
這時艙口還有三個人，小女孩的母親，還有另兩名乘客。
「打個商量，你們要真想留下來，把傘包讓給我怎麼樣？我會感激你們八輩祖宗的。」
他話音剛落，那倆傢伙就衝出了艙門，比拿腳踹都快。
擦！
就尼瑪沒傻子！
「我女兒就拜託你們了。」
小女孩的母親看了女兒一眼，也跳了出去。
她知道，再不跳，她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李青衫給小女孩多穿了兩件衣服，把她包的嚴嚴實實，才把她和糖糖綁在一起。
綁完了她們，他和季雪若也臉對臉的綁在一起。
沒辦法，季雪若死活要背傘包，說讓某人背著，她心裡不踏實。
「高度怎麼樣？」
和糖糖站艙門口，往下瞅瞅。
「哥，差不多了，跳吧，飛機已經開始抖了，要翻轉起來，想走就不容易了。」
糖糖抓著艙壁，開始調整角度。
李青衫俯身撿起她包的大包，向下丟去，然後仔細觀察了一下。
「根據風向，一會兒盡量控制著，往九點鐘方向飄，下去了我們好匯合……跳吧！」
「嗯，哥，落地見！」
糖糖揮揮手，抱著小女孩跳了下去。
她知道有時候是不能磨嘰的，而她要不先走，哥又怎麼能走？
「落地見！」
李青衫等了一下，才抱緊季雪若跳了下去。
「啊！」
季雪若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李青衫沒有阻止她，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
是大腦生理機能的條件反射，是人類一種自我保護的行為。
如果你不從幾千米的高空墜下，你永遠不清楚，那有多麼可怕！
斷了線的風箏，絕對沒有你掉的快！
夜晚，無星無月，能見度太低，而地上又無指示的燈火，想要判斷高度，除了靠經不起推敲的經驗，也只能靠運氣。
遠處突然綻開了一朵傘花，李青衫捏捏季雪若的屁股，在她耳邊大喊。
「開傘！」
「啊！」
回答他的依然是尖叫聲。
……
就你這樣子，不是跟我一起……
死定了！
李青衫摸過去，找到傘環一拉，傘環出來了，傘沒開。
……
靠！
假冒偽劣害死人！
他趕緊去拉備用的……
呼！
傘開了！
哎呀媽呀！
真是嚇出一身冷汗！
這東西要是不好使，可真能害死人啊！
傘打開，兩人的下降速度就慢了下來，不過拉著兩個人，就要比別人危險一些。
根據風向，李青衫時不時甩動身子，微調一下方向，想要完全控制，精確方向，那就別想了。
差不太遠就是勝利！
根據推測，他們下面應該是一望無際的大西洋，幸虧不是冬季，不然掉海里摔不死，凍也凍死他們了。
只是傘降到海里，可要比陸地上危險多了，別說那些會吃人的魚，就只是跳傘，難度係數也不是一般的大。
這一百多人，最後能活幾個，殊未可知、實在難料。
就是李青衫，也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活到最後。
他們飄飄蕩蕩的往下落著，遠處忽然火光衝天，映紅了半個天際！
那架飛機……
壽終正寢了……
借著難得的亮光，李青衫顧不上感慨，而是迅速觀察了一下周邊的情況。
糖糖的傘花依稀可見，果然是往九點鐘方向在飄。
除了她，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李青衫鬆了一口氣，小心控制著降落傘，爭取不讓其飄的太遠。
再遠的距離，也有到達的那一刻，當能看到波浪起伏的海面時，李青衫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他們的命算是撿回了一多半。
噗通！
兩人落到了咸濕的海水中，傘布把兩人罩在下面，李青衫迅速的把傘布撩開。
然後麻利的解開他和季雪若的綁縛，迅速的幫她把傘包除下。
這時候要再綁著傘包，遲早要給其拖到下面淹死。
「呀，我們落地了！哈哈哈！我們沒死！」
季雪若這時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浸在海水裡，不禁開心的叫了起來。
「我們是落水了……只是暫時沒死而已。」
李青衫忍不住糾正她兩個錯誤，不能讓她盲目樂觀。
危險才剛剛開始！
「管他呢！沒摔死就是好事情……嘿嘿，看你們一臉緊張，還以為跳傘能有多難，這不也沒什麼嘛。」
人只要沒了生命危險，自以為安全了，小尾巴就會翹的高高的。
季雪若現在就是如此！
李青衫真想把她的小尾巴拍下去，可是他沒那個閑工夫。
「會游泳不？」
「我有個綽號叫美人魚！」
季雪若不無得意的吹噓，既誇了自己的外貌，又誇了自己的水性。
「美人愚，下面請跟緊我，咱們去找人。」
李青衫覺得這名字和她還真配，看來給她起綽號的人，對她知之甚深啊。
「放心，我不會掉隊的。」
季雪若踩著水，拍拍胸脯，給某人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證。
李青衫不稀罕說她，找准方向，帶著她向前游。
根據剛剛的風力來看，他們和糖糖的位置不會超過五百米。
這時候他不禁暗自慶幸，他們跳傘的地方，既無雷雨，也無大風，不然真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往前遊了三百米，李青衫扯著嗓子大喊。
「糖糖！」
「我在這裡！」
糖糖很快有了回應，李青衫循聲快速游去，季雪若倒也沒吹牛，緊隨其後。
不一會兒，四個人就勝利會師了，糖糖一點事情沒有，那個小女孩在她懷裡，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他們。
看著不遠處的傘布，季雪若看了糖糖一眼。
「你就那麼確定我們一定能找過來？居然一動沒動。」
糖糖看看某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和這個蠢女人又不熟。
而且這問題也很蠢。
別說找她的是最信賴的哥哥，就是其他人，她也不會亂動。
在沒有坐標的地方，最忌諱的就是互相尋找……
如果沒有人願意在原地等待，也許永遠都找不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