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他鄉遇故友
苴蠻子道: 「我當時也很不解,聽如雲說了,才曉得她的父親是異鄉來到丹涪水的武士,母親是茶園的茶姑,在她一歲不到時,鱉國的姞氏部族首領去枳都回來,路過荼氏,聽說有神茶,於是到天尺茶園去換茶葉,無意中見到如雲的母親貌美,生了歹意,可是不敢下手。
「姞氏部族首領品了神茶,覺得是獨一無二的神品,於是又向園主,就是天尺將軍的父親,要十數株從天尺峰取下來的野生茶苗,可園主認為那些茶苗,是族人用性命換來的,就沒有同意。
「想不到,那姞氏首領一怒之下,在當天夜晚,將如雲的母悄悄劫走了。
「後來,荼氏部族雖然曉得了她母的下落,但幾次營救都沒有成功。我只曉得這些,其他的,搞不明白。」
這一問,瞫夢語才發現,自己與侍女如雲,曾經朝夕相處,卻並不知道她有一個令人心酸的家庭和童年。
苴蠻子繼續道:「當時我想,我既不能回苴氏寨,也不能回虎安宮,再加我父母去得早,也算是一個孤兒了,就說同如雲一起去找她的母親。」
瞫夢語又驚道:「原來,你也是一個孤兒?」
「早在十多年前的茲方大戰,我父就戰死了;幾年前,母也病逝了。」
瞫夢語暗愧,虎安宮中的侍女侍衛們,特別是虎賁武士們,表面看起來精神抖摟,有時還耀武揚威,甚至欺負其他的武士,原來心中或許都有自己的心酸事,嘆道:「真是同病相憐了。」
「大家都覺得我兩人一路遠走他鄉,最好不過,因之我就跟如雲來了這裡。」
瞫夢語見到苴蠻子,又有了侍女如雲的消息,聽了如雲的故事,心中五味俱全,道:「如雲她,找到母了嗎?」
「找到了。原來,就在她母被搶到姞氏寨后約六七年,姞氏寨與鄰近的兩個寨子發生爭鬥,佶氏寨被滅了,估計又是搶了別的寨的女人。佶氏寨中的女人被兩個寨瓜分了。如雲的母,被佶氏的一個武士救走,跑進深山老林之中。隨後,一起滅了佶氏寨的兩個寨子,分臟不均,又打起來,就再沒有人追如雲的母親了。
「我同如雲一路躲躲藏藏,近兩個月才到了這一帶,又打聽了一個多月,才找到她母。」
瞫夢語驚訝道:「原來還有這個故事!如雲並未說過。今日也是運氣,更是天意,若是沒有一場大雨,我就不會遇到你了。如雲母被搶到異國他鄉,居然被你們找到了,也是十分運氣。」
苴蠻子道:「也不全是運氣,如若不是如雲的母被搶到佶氏寨,被那寨主逼做了妾,曉得她的人就多,也找不到。」
瞫夢語道:「如雲現在何處?帶我去見她。」
「這是當然。」
「那你為何又在賣打葯?」
苴蠻子道:「我並不是專賣打葯,是有一次去看熱鬧,那買葯的哥兒見我有蠻力,事後就約我給他做托兒,分得些小財。還忘了問:毛狗他們幾個呢?」「托兒」,就是媒子。
「毛毛蟲等已為我而死了;估計度群芳和蘭回已經死了。」瞫夢語痛苦道。
苴蠻子道:「我早想到是這樣了。」流起淚來。
苴蠻子流了一會兒淚水,又才想起一個人來,道:「那個傻兒,肯定也死了?」
這時,一個女子來喊夢語:「幺妹兒,快回去收拾,約一個時辰就要出發了。」
「你先去。」那女子去了。
兩人的對話被打斷,苴蠻子認為瞫夢語不需要回答,那個傻兒(木莽子)一定已經死了,道:「小主子,你如何打算?」
「這幾日,我已想好了,準備跟隨這一支鹽隊先到郁城,去見巴依蘭姐姐,再作回虎安山草原的打算。」
「開始來時,如雲經常來這裡打聽虎安山的消息,後來聽說你們要麼是被殺了,要麼是下了龍峽,大哭一場,就再不來打聽了。虎安山現在的事,一點不清楚。但聽有人說過:相善把虎安宮軟禁起來了。」
「這我曉得,因此我必須要回去!」
「我同你一路回去!」
「不必,你回去,可能是送死。」
苴蠻子道:「毛狗、蘭回、木莽子、毛毛蟲,他們都已經死了,我若死了,正好去陪他們。」
「木莽子,我相信還能見面。」瞫夢語一路之上,都在想一個問題:木莽子、巫城到底脫險沒有,如是脫險,會在什麼地方再見面?如是沒有脫險,又魂在何處?
「你的意思是,那個傻兒還沒有死?」苴蠻子喜悅道,他覺得木莽子比度群芳、蘭回兩個比猴兒還精、關鍵是武功居然比自己高的人更適宜作伴兒。
「那個傻兒命大!」瞫夢語輕輕笑道。 一定程度上說,瞫夢語是個一根筋的女人,不容易動心,動心之後不容易動搖,以前,心中只有一個紅面虎樊雲彤,現在,只有一個傻兒木莽子。
苴蠻子根本不會意識到木莽子對瞫夢語的重要性、特殊性,道:「且不說他。從這裡回虎安山,如果跟鹽背腳先到郁城,就走冤枉路了,先跟我到家裡去,我陪你直接回虎安山,從我們來的路走。」
「你先帶我去見如雲。你等一等,我去收拾東西,給他們道個別。」
木莽子、瞫夢語轉頭進歇腳店子,發現那頭大野豬已被抬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散開了。
進了店子,苴蠻子一眼看見又是那個店小二在眼前晃,叫道:「小二,給我快去再多準備兩罐灑,我要帶走!」
小二笑道:「你今日,膽子好大,敢把酒帶回家,不怕嫂子揪爛你的耳朵!」
苴蠻子怒道:「你想討打是不是!不是我今日高興,你早成豬頭了!」
小二連忙陪笑。
瞫夢語道:「嫂子?你有女人了。」
「她說的是如雲。」
瞫夢語如夢初醒,道:「哦。我先去去再來。」
不多時,瞫夢語收拾好行囊,向背腳頭兒、胖嫂、店主婦辭行,胖嫂等幾個女人送她出了店。
瞫夢語隨木莽子走了約十來里山地,到了一處地方,有幾間簡陋的草棚,形成一個不夠標準的一正兩廂型小院子。院子中,是一塊泥石混雜的小壩子,房前屋后,有茶樹、竹子、柏樹、李樹、香椿等樹木,還有菜地。
剛到院壩口,苴蠻子驚抓抓大叫:「如雲!如雲!快點出來!」
聽到喊聲,從左角的草房裡鑽出來一個上身無衣、下著粗布裙、赤著雙腳的年青女子。
那女子突然見除了苴蠻子,還有一個生人,邊急轉身邊羞罵道:「背時的!殺豬一樣叫,以為要斷氣了!害得我冷得發抖!有客人來了,也不說一聲!」
瞫夢語看這情形,知道這裡平時一定很少有外人來,輕輕笑。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穿好了衣,從草棚里重新鑽了出來。
瞫夢語看著那女子,不說話;那女子細一看,見是瞫夢語,大驚大喜,急來拜見,泣不成聲。
痛哭之後,瞫夢語這才知道,如雲剛才正在火爐邊換衣服,聽到苴蠻子亂叫,不知發生何樣急事,急忙出來看。
苴蠻子道:「快請進屋。」
兩女子邊收淚邊進了左廂一間屋子,這是一間算不上客廳的客廳,瞫夢語見房裡陳設相當簡陋,物件差不多是自製的粗糙貨,但比較乾淨,不像平時見到的村子里,雞犬亂竄,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家禽的糞便。
如雲拭了拭一個沒有生火的地坑型火爐邊上的草墊子,正要請瞫夢語入座,只聽正、廂房交角處的裡屋有一個女人道:「哪個來了?」
如雲道:「母,貴客來了。」
瞫夢語道:「先去看看你母。」
瞫夢語與如雲跨進裡屋,見這間屋子裡有一個石盤火爐子,爐子裡面有一堆小火,頓時感覺溫暖起來。
一個年長的女人躺在榻上,正是如雲的母親,瞫夢語上前相見。
三個女人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瞫夢語、如雲回到先前的房裡,如雲忙著在地坑火爐子生火。
瞫夢語道:「你母得的什麼病,我看她十分虛弱。」
如雲邊吹火,邊道:「得的虛癆,卧榻上將近兩年了,估計沒多長時日了。快說說分手后的事。」
苴蠻子道:「我在路上已經聽說了。你們兩個說。叔呢?」
「他到後山上去了。」如雲道。
「去後山做什麼?」苴蠻子道。
「他說去放套去了。」
「我去找他回來。你早點弄吃的。」苴蠻子說完出了門。
顯然,這二人已經結為夫妻。瞫夢語知道如雲心中,只裝有丹涪水相當著名的武士荼天尺,她如今這樣的結局,說不上有什麼大不好,苴蠻子畢竟也是武功高強的武士,可仍是自己的麻煩事情而造成的,尤其生活在這個地方,但願她夫妻恩愛。
火生好,如雲請瞫夢語入坐。
瞫夢語道:「你先不忙別的,我口有些渴了,請弄點水來。」
「沒有好茶,只有熬好的茶,不知喝茶還是喝水?」
瞫夢語笑道:「我早已習慣粗茶淡飯,不用講究,隨便弄來就妥。」
如雲去不多時,提來一個冒氣的陶罐,上面有茶水溢出留下的舊痕迹,但沒有一絲灰塵,她們稱這種煮茶法為「罐罐茶」。
放下「罐罐茶」,如雲又去取來一個精緻的青銅小容器,將茶水倒入容器中,又倒回陶罐中,如此反覆幾次,才倒好了七分茶水,雙手捧與瞫夢語。
瞫夢語雙手接過,笑道:「你生在茶園,雖無好茶,卻仍然十分講究。再有,你居然把這件茶具帶到這裡來了。」
「這是小主子你賞給我的。當時出虎安宮,選了幾件上好的小東西帶了出來。」
如雲也坐下,兩女子細說分手後事,一場淚水一場話。瞫夢語仍然隱瞞了天坑(龍寶坑)一節的事,這是對木莽子的承諾,也沒有提到自己與木莽子之間的情事。
約半個時辰,苴蠻子同一個中年男子回來,與瞫夢語相見。
瞫夢語看中年男人不僅只有一隻右手,臉上也有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