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打虎親兄弟
幾年前,虎安宮文史官虢昌曾對其子虢翰說過:「別看若春沛其貌不揚,整個虎安山上,沒有比他更能拿大主意的人。此人一旦定下來要做什麼,什麼歹毒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且做得出來。此人若為善,必為虎安山第一善人,若為惡,也必為虎安山第一惡人。」今果應驗。
虎安山行人若春沛對大部族的實際掌權者相善,陽奉陰違,暗做準備。
著名武士竹午,乃涪口竹氏部族人氏,為竹氏第一武士。相美為拉攏竹氏武士,兼竹午與他並肩戰鬥過,此時將竹午選來擔任守衛虎安宮的小頭目之一。
因竹午的生日,兄弟們合夥搞了酒來祝賀,多喝了酒,輕於防務,被相美深夜巡視查個現形,令將幾人毒打一頓。幾人懷恨。
若春沛看出竹午是一個有意思的正人,得知被毒打,暗中拉攏他。
又探聽到山師小頭目萇仁智對虎安宮抱同情之心,若春沛也暗中拉攏。
若春沛料原虎安伯隨身侍衛、著名武士瞫丁的傷病本來已愈,他不出瞫氏老寨一步,乃是借病避禍,想法與他暗中聯絡。
此前,瞫氏老寨的武士幾次欲武力劫虎安宮,救出瞫玉父子,皆被瞫丁等冷靜的幾個人竭力勸住,才未出現大的動靜,也便沒有大的損失和滅頂之禍。
這一日晚,若春沛從糧草總管苴懷府中酒足飯飽,回到家中,衣衫不換,隨意坐下,短嘆長噓,問其弟道:
「培花哪裡去了?你嫂子呢?」培花,若春沛孫女、若孝之女。
其弟名為若春厚,綽號「歪嘴」。
原來,若春沛到虎安山草原任行人之後,瞫伯賜房一棟、侍女、侍從各數人,其妻同來,次子若孝夫妻也同來照料。
若春厚因在戰場上多處受傷,手腳都有殘疾,下額骨、嘴唇被傷,因此人稱「歪嘴」。因他殘疾,若春沛到虎安山就任,將他帶在了身邊,以便照顧,他也在府中打些小雜。本來,若春沛為他說了一房媳婦兒,成婚不到一年,跟人跑了,因此無子無女,老光棍一個。
春沛長子名忠,在若氏老家中農耕和管理家務;其次子名孝,字永錫,字是央虎安宮文官虢昌所取,大約是取自《詩》大雅《既醉》:「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若孝與水巴山句氏部族首領句思祖之弟句思親之女成婚,生有一女,年方六歲,小名培花。
後來,若孝到三河口舟師營中做事,教育其女的任務就完全落在了若春沛的身上。
又正好,此時若春沛的妾剛懷有身孕,若春沛更加喜歡小孩子,孫女培花成了他最好的心病之葯。
若春厚見兄長相問,道:「正要給兄長說呢。一打早,相府來人請嫂子去給相夫人趕做壽衣。」
「看來,相夫人病又重了。培花也沒有回來?」
「肯定又是同月紅一起玩,不想回來了。」
若培花比已故的丹涪水第一勇士相胤的女兒月紅稍小,二小孩兒最要好,常一起玩耍。相月紅本來在虎安宮中與虎安伯夫人巴永秋同住,因相善夫人最近病重,常接出來哄相夫人開心。
若春沛「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若春厚見其兄近來心境不佳,每晚回家見了孫女培花,方才真正舒展些眉角,今晚培花不在家,便先送上茶水來,安慰道:「兄長近來,一回到家中,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總是唉聲嘆氣,是有心事?」
若春沛見他相問,又是自家親兄弟,便道:「實不相瞞,虎安宮出事之前,我暗中使人到枳都等處查訪相善與鄭重被害一事的關聯,並搜集他與郁水鹽卿巴富之間有不有勾當。還有人懷疑苴懷有貪虎安宮中財物的舉動,不知與相善有不有關。」
若春厚緊張道:「兄長,難道你曾想搬倒相善,取而代之?」
若春沛坦然笑道:「說實話,我不是不想。可是,人貴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不會去想。
「除非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與別人分享權力,歷代以來,虎安宮並不常設中卿一職。就算設,全都出自瞫氏或鄭氏,從未落到香爐石內五氏之外。」香戶石內五氏,指白虎巴人的巴、相、瞫、鄭、樊五個貴族。
「那,兄長當時是何打算?」
「當時我想,夢龍公子與瞫鳶之間,天生的對手,若相善稍有歪心,虎安宮會有一場大災難。與其如此,不如想法讓相善不得不退避三舍。」
「果然不出兄長所料。」
「不然,在虎安宮事情發生之前,我並未找到瞫鳶與相善有勾結不軌的確鑿證據。有些事,大約才查到一些眉目,想把證據做實,再才一舉而畢功,不想夢龍暗中急燥行動,壞了大事。天意如此。」
「我看相善對兄長越來越客氣了,大事小事都讓你去辦。他對朴延滄,也不過如此。」
「不然,相善對朴延滄,就如朴延滄對相善,都是亮肝亮肺的。而相善對我,我心知肚明,他也心知肚明,並不表示他對我越來越放心,而是一方面我雖然不是若氏寨主,但足以影響若氏,他需要得到最大程度的支持,包括並不強大的若氏;就是牟氏,他也沒有過分的舉動;
「其二,我與各部族的首領都有交情,他希望我繼續發揮作用;
「其三,他需要示人以公正,而我、鄭吉、荼天尺被繼續重用,就有這個作用。」
若春厚點頭,道:「上次果氏首領果乾風到草原來,相善與他同車出入虎安宮,實在高明。」
若春沛道:「我想進虎安宮,也並非做不到,但相善的人一步不離左右,不如不去,去了反而增加懷疑。目今,虎安宮如金鑄的桶子一般,水潑不進。」
若春厚輕輕笑道: 「別人不知,難道愚弟還不知。以前,兄長雖是嘴上從來不說,但我知你心裡並不喜歡相善,而這近一年裡,你逢人就說他的好,這就是個怪。常言道:口裡有蜜,腹里有劍。」
若春沛慨然嘆道:「知我者,老弟也!
「這是一個看姓氏和身份的世道,我後面的若氏,不足以與相氏、樊氏、鄭氏相提並論,甚至與果氏、荼氏相比,也是羊與馬的差距,背背不在一個高度上。
「我到虎安山,僅僅是邑君需要我這樣一個不怕矮身、不怕吃苦、不怕麻煩、不怕話多,還能想出些招來的人而已。
「你莫看我表面風風光光,又有幾個人打心眼裡瞧得上我?
「他人看到的,是我背後的虎安宮。因之,自到草原,我不與人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啞巴還不說話。
「虎安宮出事後,我更是如履薄冰,還招來罵名。我的背上,已經積了一層口水鍋巴,還有人揚言要割了我的舌頭。」
若春厚道:「只有愚弟知兄長忍辱負重。父母早做了鬼,長兄如父,我最敬你,有何難事,何不說來聽聽?」
「我的難事,比登天還難!給你說了,也無用。」若春沛喝了一口水,苦笑道。
若春厚想了想,笑道: 「兄長莫非是想交通虎安宮中?這有何難!」
「開什麼玩笑!」
「我說的大事呢!」
若春沛大驚,滾地謝道:「我給你叩頭,快賜良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