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按兵不動
幾個花兒樣的女兒,在馬背上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得飛禽來助舞,走獸來和聲。
唱得乏了,放了坐騎,讓它們自由自在去食草。
她們停下來,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看天空的雲彩,看遠處的動物、樹林,近處的花花草草,談天說笑。
不遠處,有一組灌木叢,多是草原上最常見矮棘,六個虎賁或坐、或站、或躺在灌木邊上的草地上。當然有人站崗。
草原上比起叢林中,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眼界開闊,很難形成偷襲,因此虎賁們並不太擔心安全問題,除了輪流站崗的兩個人,其他人樂得趁此休息。
度群芳輪到先值崗,他的注意力同樣不完全在偷襲者身上,而是在可能被偷襲者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侍女如意過侍衛這邊來取吃食,喊道:「姐姐來幫個忙!」
聽到喊聲,度群芳睜大眼睛,發現眼前的這個少女,因為年齡更小,再加被兩大頂級美人瞫夢語、如煙的光環所掩蓋,平時沒太注意,今日略有修飾,面帯桃紅,眼如杏核,眉如淡黛,原來長得還相當不錯,雖然比起兩大頂級美人,尚差一個檔次,不在見過的夫人的侍女鄭梨花之下,心中暗驚:「難道丹涪水的美人都到虎安宮裡取齊來了?」
如意邊取食物,邊抬起頭來,突然見這個她們私下裡公認的虎安山第一帥哥瞪著自己,心中一慌,臉色一赤,急忙低下頭去,又叫道:「我拿不完,姐姐快來幫個忙!」
如煙起身過來,看也不看離得不遠的度群芳一眼,幫如意抱拿了吃食。如意在前,如煙在她後面,轉身向回走。
如煙剛才走出幾步,一隻小花狗兒突然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嚇了如煙一跳,手上一抖,有三包吃食掉落到草地上。
度群芳暗道:「犬助我也!」
他這些天時刻都在尋找機會,見此情形,想笑來不及笑,幾大步跑過去,彎腰幫如煙撿了起來,邊放在她手上邊輕輕道:「我有巫貞的書信給你,天黑了在暖雪亭相見。失約自負。」
如煙聽了這話,聲音雖小,卻如雷貫耳,大吃一驚,急忙穩定,也不說話,抱起東西悻悻走了。
晌午時分,天氣突然開始變化,風起來,東南方天空的烏雲就像突然來臨一樣,如翻江倒海,波浪滾滾。
如煙看著黑雲,道:「要下雨了,快收拾回去!」
夢語道:「不用急,這是瀑布雲。你看其他方向遠處的天際,仍是藍藍的,一時就過去了。」
果然,沒過多久,瀑布雲就被風刮跑了,如匆匆來去的客人。天空又明亮開來。
直到下午,這一行無所事事的人們,才穿過整潔但規模不大的虎安城,回到虎安宮。
度群芳終於接上了頭,心中喜悅,暗想如何開展第一次地下工作。
天黑,度群芳懷揣巫貞的書信,早早去了四四花園裡的暖雪亭,在夜色里靜等,這可能是他從生下來最安靜的一次,也最有所期待的一次。
等了約半個時辰,度群芳終於聽見有人過來的聲音,轉過身來,借著一點虎安城宮牆上值夜的虎賁的火把傳過來的淡淡的光線,看到一個人影緩緩向他走來。
兩人相見,度群芳直接了當道:「你是巫貞之女?」
「奴是。」
度群芳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袱,交給如煙,道:「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如煙收了,淡淡說聲:「深謝!」
度群芳道:「謝不敢當。以後但凡有事,只管找我。」
如煙並不說話,轉身就走,只留下淡淡的女兒香。
度群芳聽著如煙離去的腳步聲,心想:「我還救過你呢,可是你不知道。我也不敢說,打下天坑可不是好玩的。」嘆口氣,估計如煙回到溫夢園了,才向宮牆上看了看,轉身回走。
完了這件事,度群芳自鳴得意。回到房中,腳也不洗,直接橫在榻上。
這時,他開始後悔自己耍了個小心眼,沒有一次性將巫氏的遺物送給它的主人,簡直想不通是自己做的事,真想打自己一個大嘴巴,終於沒有忍心自殘。
尤其見剛才如煙的態度,令他十分不安。輾轉不眠,腦子中儘是如煙朦朦肬肬的身影和她略帶傷感的語氣,簡直不敢想象她白天還在放聲歡歌,原來她心中仍然有倒不出來的苦水。生起一種同情,還有其他色彩交雜的心情。
如煙出去之前,就編好了借口,回到溫夢園中,藏好包袱,仍去服侍瞫夢語,勉強同幾女子說笑。
眾人睡下了,如煙不敢挑燈打開包袱,想到親人永別,以淚洗面,通夜不幹。
次日起塌,如煙頭重腳輕,周身疼痛,只得復睡下,對如雲道:「妹妹,我頭昏得緊。」
如雲過來一看,見她眼腫如桃,面色浮腫,驚道:「姐姐一晚就得了大病,我去請醫。」原來幾侍女同室,頭晚輪到 如意、桂枝在夢語外間侍候。
如煙急道:「不用吃藥。你休要大驚小怪的,我這是昨日在草原上吹了涼風,晚上又作了點寒,休息一日就好了。切莫去驚動眾人。你只說我涼了,身子不快。想休假一日。」
如雲道:「昨晚夫人傳話,今日一起到朴延滄將軍府去赴宴,朴夫人生日。」
「就說我去不了。」
夢語已起了塌,如雲稟道:「如煙昨日風吹涼了,頭痛。」
「可惜了,還想讓她去相識梅花姐姐呢。病勢重不重?」
「她說睡一睡就好了,不用管她。」
幾個女兒剛梳洗完畢,兩個小女孩兒跑來,一個叫道:「夫人喊你們快點去吃朝食,吃完了去朴府。」
如雲見女孩兒是相胤之女月紅,另一個長一兩歲,是瞫鳶之女桐花,生於倒春寒季節,笑道:「又是大懶支小懶來的?」
兩女孩都笑了一聲跑開了。
幾人出了門,溫夢園裡又安靜下來,如煙轉過頭睡去,不覺睡到中午,感覺身上的疼痛好了點,起身來,見几上有主食、鹹菜、鹹魚,還有一缽黑湯,端起來聞了聞,知是葯,料想是如雲安排人送的。暗道:「我這是心病,她以為是涼了。」
如煙將藥水端去倒了,再來打開包袱,裡面有一封書信,卻是密封了的,拆開一看, 果然是父親親筆,鮮血寫就,只讀一句,淚水下來。
又看信,再次流淚,趴在塌上,不敢大聲哭,反覆想那信中一字一句,其中一句大意:「……故國遺寶,乃神聖之物,為父不能帶下靈魂不知所歸的天坑,只好留給你。」
如煙暗想,父親書中說有一件虎符,度毛狗並沒有給我,也沒有說還有物件,他搞什麼花腳烏龜?突然有所醒悟, 自言自語道:「我且假意不知,按兵不動,不向他討要,看他要幹什麼。」
如煙再次起身,再將書中內容看了幾遍,牢記心中,找來火種,將書點燃。又上塌思念親人,想到,那件虎符,還有那個淫賊,害得我家破人亡,異鄉為奴。
一會兒,如煙又想到,父親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卻不知我想死的念頭從未斷過。
如此折磨一天,如煙想到,不能讓她們看出破綻,須振作起來。這才才感覺飢餓,將那碗冷食和鹹菜、鹹魚吃了個精光。
天黑盡了,吃壽酒的人才轉來。如煙強作歡笑,靜聽幾人大談當日見聞,一邊聽一邊仍是要胡思亂想。
「如煙,我在說,梅花姐姐問你好呢。」夢語見她不答話。
如煙擠出笑容道:「她又不認識我,問我什麼好?」
「她雖然不認識你,可她記住你的。」
「她記住我什麼?」如煙心想,雖然在夫人處見到過朴雪梅一次,但話都沒說一句,她記我什麼?
「你上次來送麥怡,當日我就要母親讓存老頭把你派到溫夢園中來,母親有些猶豫。那日,梅花姐姐也來看母親。梅花姐姐就說:那孩子離鄉背井、無依無靠的,夫人你就讓她到溫夢園裡來,也有如雲幾個伴兒。母親便點頭了。」
——虎安宮內務總管存燾,自從傷了下身,進了虎安宮中,不知不覺變了聲,也從一個標準的武士變成了性情溫和的老人,虎安宮裡的少女們不喊他職務,當然更不會叫什麼公之類的以後朝代才有的亂七八糟的稱呼,直接稱他為「存老頭」,更不當他是個閹人。
她們稱虎安宮裡另外一個奇葩的小矮人為「矮老頭。」物以類聚,兩個不正常的男人常在一處做事、說話,也是瞫夢語們的開心果子。
——聽到「離鄉背井、無依無靠」,如煙真箇觸動心酸,強忍淚水,勉強笑道:「這是我該記她的好呢。改日當面道謝。」
如雲道:「不需改日,梅花姐姐已約好期了,隔幾日她在家裡請客,她的手藝不比虎安宮裡的老媽媽們差。」
說笑一會,夢語道:「有點困了,早點睡。」
侍女去打來水來洗漱,服侍上塌,夢語才想起問道:「如雲,突然想起個事。在說朴將軍沒有回來是為了什麼?」
如雲笑道:「你在正位上席堂而皇之坐起,反倒沒聽得清,我在背後服侍,還能聽得清?」
「桐花、月紅在同我瞎鬧,沒聽清,我也沒你耳朵長。好像是說殺人了?」
侍女如意年齡最小,當時只在食廳外面打雜,沒有聽到夫人們的說話,這時大驚小怪道:「啊,殺人了?哪陣的事?」
「好像是說丹涪水大溪河口發生了搶丹,還殺死了郁侯的人。晚了,睡覺!」如雲不悅道。
虎安宮女主子的幾個主要侍女中,如煙最有教養,無人能及,甚至夫人巴永秋都說連夢語也不及她一半,這不消說;鄭梨花(如雨)最忠厚可愛,夫人最喜歡;如雲最樸實、直率;如意最討巧,人小鬼多。其他侍女平平常常。
如雲對如意喜歡打聽消息的習慣和在自己看來是招風惹蝶的言行,一直不太舒服,也不掖著藏著,經常表現在臉上。如煙經常因此勸如雲「都是為人奴,姐妹一場,不要與她計較」。
「到底是怎麼回事?如雲姐姐,求你了!」如意過來緊挨著如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