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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無知的遠行

  織夏很努力的咽下一口早飯的麵條,兩手各握著一根筷子,用力的杵著碗里奇形怪狀的荷包蛋:「今天的早飯好奇怪呀。」


  許落自己勉強吃了兩口,承認說:「是我做的。」


  岑溪兒低頭細嚼慢咽不說話。


  小織夏露出一份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問:「是溪兒嬸嬸睡懶覺了嗎?」


  兩個人都不答。


  於是她又問:「那小寶寶呢?……肚子大起來了沒有?我看看。」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低頭鑽到桌子底下要去看岑溪兒的肚子,岑溪兒躲得一臉窘迫,最後還是被她逮住了,小心翼翼的在肚子上摸了摸:


  「平平的,看來我得繼續一個人睡了,還要早點睡。」


  ……


  ……


  出聖村的村學很快開辦了起來,織夏是第一批學生,從此早起早睡,越來越乖。


  許落依舊每天早起練刀。


  喬開山和楊武平帶著家人、弟子正式開始教授近身武藝。他們同時也在偷偷試探春生真正的境界,畢竟是習武之人,對於武道的追求本就沒有止境。


  而讓喬開山意外的是,春生還叫別人師父,偏偏他的年輕師父,又來找喬開山學刀。


  數十年江湖經驗一下全沒用場了,喬開山和楊武平一腦子漿糊的同時,內心的猜測也越來越重——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修行之道?那為什麼師父又在學刀?


  面對許落的求教,喬開山不敢藏私,幾十年浸淫的一式拔刀斬,幾乎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似乎根本不懂刀法的年輕人,偶然用一記學自他,純熟度遠不如他的拔刀斬,一刀抹去了一塊兩手不能合抱的大石。


  兩位宗師的生平見識,在花甲古稀之年,一次次被顛覆。


  ……


  ……


  這樣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十幾天後,許落離開出聖村,自此番下山之後,第一次遠行。


  村口。


  許落依然是一身青衫,左肩的包袱里有岑溪兒做好的麵餅,另一邊背在身後的黑刀「墨陽」,用兩塊杉樹皮全部包了起來。


  「好了,放心吧,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再說我已經跟你說過幾百遍了,我真的不會進去戰陣,就是遠遠看一眼,看兵聖山下的形勢,是否真的跟這些天傳來的消息一樣。」


  岑溪兒拉著他的衣角不放,許落只好一次次解釋寬慰。


  「我們不去了相公,我不要你去了。我保證不難過,不擔心……」岑溪兒滿眼的擔心和自責,死死不肯撒手。


  「這話你都保證過無數次了。」許落笑著道。


  「連仙人都拿我沒轍,你忘了嗎?」他附在岑溪兒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接著道:「第一我去看一眼,總好過你這樣天天揪心,每聽一個消息,就紅一次眼眶。你沒發現我和織夏現在在家連說笑都不敢了嗎?你這樣擔心著,咱們什麼時候能有孩子?第二,我下山也這麼久了,確實想出去看看。趁現在無事,花花也醒了,我正好放得下,再不去,以後有了孩子,就更捨不得出去了。」


  許落一邊說,一邊一個一個的掰她的手指。


  好不容易脫身出來,許落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對同樣背著包袱的另外一個人揮手道:「走吧,王舉人。」


  王時雨也去,為了這個,他早先就已經跟村裡請求了不知多少回。村老們最初怎也不同意,一直到許落與他同行,才放心放行。


  他去找他的授業恩師,那個豐城最頂尖大儒,據說也在兵聖山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村口。


  岑溪兒在背後喊了一句:「相公……你要記得,你對溪兒才是最重要的。」


  話沒有明說,但是許落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了,乖乖在家等我。」許落遠遠的揮了揮手。


  許落和王時雨並不熟悉,自上次之後,今天才是第一次見。


  走了半天官道,剩下的路程,兩人開始沿著小路翻山越嶺,王時雨的體力明顯開始跟不上了——偏偏他還是嚮導。


  「王舉人,這小路你不會記錯吧?」許落一邊站在坡上等他,一邊問道。


  「錯……呼,呼……錯不了,王某記性天生很好。當初我們逃來這邊,就是走的這條路。若不然,也走不到這裡。」王時雨爬上小坡,體力枯竭,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許落看了一眼,把水遞給他,又把他背的一把短刀和一個包袱都接過來。


  「謝謝」,王時雨喝一口水,勉強道,「我喘口氣,就自己來。咱倆都是男兒,我比你或還大兩年,沒有你幫我拿東西的道理。」


  「好。」許落看著這個俗世里最標準的儒生,想想自己還冒充過秀才,笑著道:「王舉人這般拼上性命。除了恩師,還有其他要找的人嗎?家人呢?」


  「家人早一步去了京師」,王時雨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恩師既然在險境,我就不能不去。」


  「王舉人果然是君子。」


  「哪裡」,王時雨謙讓一句,然後仰頭看著許落道:「許兄弟聽聞也有功名在身,咱倆就不要一口一個王舉人的叫了,鄙人姓王,名時雨,字世澤。請問……」


  「哦,我叫許落,字……見陽。」許落答道。


  「咦?」王時雨的學究氣上來了,思索一會兒道:「許兄弟的這個字,我看不出與你的名有何聯繫,其中是否有什麼典故?還請賜教。」


  許落愣了愣:「必須有聯繫嗎?」


  「那是自然,比如我,名時雨,字世澤。恩師寓意,正當時雨,世受恩澤。盼我將來有一日學有所成,可以兼濟天下。而許兄的字,不知何人所取,似乎,似乎……不太合規矩。」


  「哦」,許落點了點頭,「這就對了,我師父不讀書的。」


  「啊?」王時雨傻了。


  「那老頭真的不讀書的。」


  「……見陽說笑了。」


  許落沒興趣跟他繼續掉書袋,一把將他拉起來道:「走吧。對了,記住一件事,路上要是遇敵,世澤兄你什麼都別管,撒腿就跑,往我身後的地方跑。」


  「這……這怎麼行?你我既然同行,自當並肩抗敵。」


  許落把刀往他懷裡一扔,王時雨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摔倒。


  「等你拿得起刀再說吧。」


  兩個人重新上路。


  這一趟出行,公開的原因是替岑溪兒去找她的哥哥岑木方。但是事實上在許落心裡,他真正更重要的目的,是去設法探訪陰煞宗的所在。


  陰煞宗這個名字,許落是在張畟口中聽說的。


  這段時間,或因為張畟等人的突然消失,或因為久尋不見,這個宗門的找尋開始變得越來越瘋狂。許落夜裡曾看見過好幾撥踩著葫蘆的人在從上空掠過。


  「看法器,打扮……似乎只有這一個宗門在找織夏。那麼是不是等於說,目前為止,只有這一個宗門知道純陰厄難體出世?根據張畟等人當時的表現來看,這個陰煞宗似乎並不強……」


  有了後院那個陣法,禁止了織夏暴露氣息,許落其實並不太擔心陰煞宗能找到她。畢竟相比城邑里的人海茫茫,出聖村不過是一個小村落而已,對方每次經過,也都不會做太長時間的停留。


  許落真正擔心的是,這個陰煞宗會不會因為最後找尋無果,將消息泄露或散播出去……


  屆時一旦有大宗門、大勢力開始參與找尋,甚至有化神、問鼎程度的大修士參與進來,許落絕對沒有機會繼續隱藏織夏,更別提保住她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想先去探一探那個陰煞宗的情況,然後再考慮對策。


  「要是它僅築基後期為最強,我就帶上春生,還有變異后堪比築基的花花……一個個截殺去。」


  主意是這樣的,慘的是,曾經高高在上,如今身同凡人的許落,根本就不知道陰煞宗在哪,也不知道這慶、燕、梁三國的任何一個修行宗門在哪,怎麼去接觸。


  他只能先哪人多往哪去……俗世大規模血戰,有些陰鬼道宗門會出來收集魂魄……所以,現在的兵聖山,是最有可能找到他們的地方。


  這些事許落只告訴了春生,讓他在村裡提高防備。


  這一刻,他走在路上,擔心著村裡,擔心著織夏,擔心著岑溪兒,卻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個人很應該擔心——他自己。


  因為這一刻,荒海魔毒之地,有一艘烏木舟正要離岸。一名全身籠罩在黑影里的老人開口說道:


  「空冥宗當年給了我們一個天南無妄劫……我們本以為,復仇無望。誰知會有這樣的好機會。天南第一天驕,空冥許落,封印下山……去吧,孩子們,殺了他,不管能不能活著回來,你們都會是荒海的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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