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家裡有蛇
岑溪兒上山用的繩索之前被許落藏起來了,費了好一會工夫才找到,自從上次跟她上了一次山之後,許落就不許她在上山採藥了。岑溪兒也就聽話的沒有再去,畢竟相公回來了,還那麼有本事,她就操持好家裡就好。
可是,命運似乎總是不甘心,一次次想把這份岑溪兒盼了那麼久,那麼珍惜的美好奪走……
出村之後岑溪兒繞了一陣小路,等到四下無人了,才走回原路上來。
這條路她曾經一個人走了無數遍……
後來,許落回來了。
岑溪兒還記得第一次許落陪她回娘家,也是走的這條路。那天她穿了新衣服,摔了一跤被他一頓好笑……回程的路上,摔跤的換成許落,岑溪兒可心疼了。
想想也就是不久之前呢,那時候,她和相公之間其實還有些陌生感,有許多局促,但是每每想起,依然那麼美好。
後來的日子,兩個人一起經歷了不少事情,漸漸的,也越來越親近了。儘管許落身上始終有些東西岑溪兒看不懂,但是都不重要……她只是一個,心裡只想著一個人,一個家的普通農家姑娘,簡單,而且容易滿足。
但偏偏是這樣的人,其實恰恰願意為了她所擁有的這不多的一切,豁出一切。
路過那兩間老房子的時候,岑溪兒沒忍住進去停留了一會兒,把過往的情景,又都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儘管這個地方許落其實沒住過幾天,但是依然是珍貴的——因為當初他娶她進門,進的就是這個門,後來,他那夜回來,敲響的也是這個門。
把窗花上的蛛網清理了,又圍著屋子轉了兩圈,岑溪兒咬牙扭頭上了山。
沒有看到怪蛇,岑溪兒從側面上到崖壁頂上,把繩索一頭系在一棵樹上,另一頭系在了腰間。
她爬到杉樹樹杈上看了好一會兒,藥草在,怪蛇不在。岑溪兒決定下去了……
她攀援的步伐依然熟練,只是雙腿總是忍不住的顫抖……哪怕內心已經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但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想起來那條比房子還高的大蛇,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自己不害怕。
把銀簪從懷裡掏出來插到頭上,顫抖著的岑溪兒依然堅強的一步一步向那叢生在崖壁最險要處的灌木爬去。
她的雙腳終於落在了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就在她面前三五米遠,一株巴掌大的,紫紅莖稈,碧綠葉子的藥草,正在微風中輕輕擺動著枝葉。
岑溪兒並不知道它叫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相公說它對怪蛇跟命一樣重要,她只知道,這是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怪蛇明明就不在……相公就會嚇唬我。」
岑溪兒努力去想一些能讓自己放鬆的,逗趣的,她小心翼翼的貼著岩壁又往前挪了兩步,過不去了,岑溪兒摘下銀簪,在岩壁頭上腳下的位置各鑿出來一個小坑。
這樣,她就能過去了。岑溪兒把銀簪插回腦後,調整了一下呼吸……
「嘶,嘶……」突然兩聲。
岑溪兒的雙腿就像剛開始學習飛行的小鳥的翅膀,開始不停的撲簌。
怪蛇來了,就在她身後,響聲過後,怪蛇的巨大的影子被陽光投射了下來,覆蓋在岑溪兒的身上,也把她面前的一整片地面變成了陰影。
岑溪兒不敢回頭,怕回頭自己就再也不能動彈了。
「嘶……」怪蛇像是也知道了岑溪兒今天的目的,這一聲「嘶」,像是威脅,像是要噬人。
岑溪兒哭了,恐懼是沒辦法控制的事,「嗚……嗚」,她不敢大聲哭,就小聲嗚咽著,但是哪怕怪蛇恐怕都料不到,明知巨蛇在背,她竟還是就這麼哭著,顫抖著……慢慢一步步朝那株藥草爬去了。
「真是……太歧視蛇了。」
「比掩耳盜鈴還過分。」
岑溪兒就這麼爬過了那三米距離,整個過程,巨蛇一直不停的「嘶嘶」嘶吼,它很憤怒,很著急,很緊張,不停在威脅。最後一聲「哧吼」,已經根本不像蛇的叫聲了,它嘴裡灼熱的氣息,就沖在岑溪兒背上……
「哇,嗚嗚……我好害怕啊,相公。怎麼辦。」
岑溪兒終於哇哇大哭,但……就是不回頭……
赤火蟒已經快要崩潰了。
終於,「不知死活」的岑溪兒彎下腰,伸出了一隻手……她的在空氣中抖得跟篩糠似的一隻手,朝著那株藥草去了。
「這也太明目張胆了……」
「哧吼……」赤火蟒的最後一次嘗試,它的整個身體繞了個半圓,從崖壁下方繞過來,往上,突然出現在岑溪兒面前……
一顆碩大的蛇頭,彎曲如鐮刀的獨角,赤紅的雙目,尖利而巨大的牙齒,蛇信不停伸縮……
一人一蛇對視著,中間隔著一株小小的凝靈草。
「啊~!」岑溪兒尖叫。
「終於嚇住你了。」赤火蟒鬆了口氣。
然後它發現,尖叫過後,岑溪兒人沒跑,把眼睛閉上了。
可是閉著眼睛,她的手,卻還在向前伸……
「還是假裝看不到?閉上眼睛看不到就沒事了?。」
「好過分,比掩耳盜鈴還過分。」
…………
許落感覺到了,內心的煎熬和痛楚終於在那股葯流進入身體,靈氣」嘭「一下蔓延開的時候,變得放鬆了些。
「那是二百歲上赤火蟒啊!」
「那是它的伴生靈藥啊……」
想不通,但是事實就是,岑溪兒真的回來了,帶回來了凝靈草。
凝靈草所能帶來的靈氣並沒有那麼強大,遠不足以撼動封印,也不足以對抗那道黑氣,甚至因為丹海和元嬰被封印,它都無法在許落體內停留太久……
但是,許落終於有了一線靈力,對於曾經的天南第一天驕來說,這就足夠讓他想出辦法了。
來自玉牌的那道黑氣,本就是為擊殺修士準備的,它對靈氣敏感無比。許落只是操縱那股靈氣過去稍稍誘惑了一下,黑氣就立即放棄了和古弓氣息的糾纏,追出意海,追殺這股靈氣。
許落把它帶到了死老頭留下的封印邊上,靈氣沖向封印,黑氣跟著衝過來……
就這樣,封印和黑氣咬上了。
隱患依然存在,但是意海被解放,許落終於清醒。
「溪兒,溪兒?」許落還沒睜眼就開始喊。
等他一睜眼,岑溪兒就坐在他面前。
她整個人都憔悴了,臉頰蒼白沒肉,眼窩深陷,眼睛裡布滿血絲。她沒有急著回應,因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是兩片嘴唇不住的顫抖著,磕碰著……
眼淚突然決堤,淚水滾落下來,是因為一個人撐了這麼多天,她委屈極了,也是因為開心極了。
「相公,我在這裡。」她終於說。
許落也有些哽咽,「傻不傻?傻不傻?你以為我什麼都聽不到嗎?我全部都聽到了……你說你什麼時候聽話過?」許落罵著,罵著,就把面前瘦削的人兒摟進了懷裡。
「相公,你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了嗎?」
「嗯,那株葯,是我在老伯那見過的,很珍貴。所以,我已經完全沒事了。」
「嗯,那就好了,那就好了。那還好我去了。我當時……」
「你還敢說?你知道那樣有多危險嗎?對了,你……」
岑溪兒突然把頭從他肩膀上抬起來了,「相公,我錯了,不過你能不能先別罵我了,我,我想帶你去看點東西……」
「什麼?」
…………
許落趿著鞋,跟在岑溪兒身後到了後院。
柴房門前,岑溪兒扭頭看了看許落。
「相公,你站我身後。」
「相公,你別嚇著哦。」
她把門開了……
「是不是很奇怪,很嚇人?我原來不敢都跟相公說。」
「我……」許落愣住了。
幾乎塞滿了整間柴房的一條大蛇……碩大蛇頭掛在房樑上,水桶粗的身體有些局促的盤曲著,紅目,獨角,頸部青皮皺成一團……
許落木木的道:「赤火蟒怎麼來咱們家了?」
「嘶……」赤火蟒看到許落,嗅到他身上凝靈草的氣息,張嘴憤怒的向前撲來。
「不行,不行,你回去,回去。」岑溪兒擋在許落身前伸手一指。
赤火蟒不甘的瞪了許落一眼,但還是老實的縮頭回去了,掛回了房樑上,只是依舊氣憤的盯著許落。
「這……」天南第一天驕,閱盡空冥浩瀚藏書的許落,完全糊塗了。
「它就要跟著我。」岑溪兒有些委屈無奈的說道。跟著,她又把之前採藥的經過仔仔細細的跟許落說了一遍,「我採藥的時候它就在那打滾,好像還哭了,可是沒咬我……總之後來,它就跟著我回來了……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動,我也沒辦法。」
「我怕啊怕啊……現在可能傻掉了,都不知道怕了。」岑溪兒說話時依舊委屈得不行,
「相公,它是不是要咱們賠那棵葯啊?」
「我也不知道。」許落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了,所以,他問了一個邏輯很奇怪的問題:「這麼大,拿什麼喂它啊?」
「它好像自己會去抓抓吃的……我有看到它爬去山上,過半天又回來的」,岑溪兒指了指後院土牆,「咱們家正好靠在山邊,應該沒事吧?」
「花花,你白天別亂爬,小心嚇到人。」岑溪兒果然是嚇傻掉了,不知道怕了——她在給赤火蟒下指令。
「它……叫花花嗎?」
「嗯,我隨便取的,你看它身上,花花的。」
許落的腦子又空白了一會兒。赤火蟒好像也有點痛不欲生。
「它聽你的?」
「有時候聽。」
「你叫它下來試試。」
「嗯」,岑溪兒往前走了一步,「花花,你下來一下。」
赤火蟒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房樑上下來了。
「你讓它轉個圈。」
「花花,你轉個圈。」
赤火蟒對著許落「嘶」了一聲,但還是轉了。
「你讓它咬自己一口。」
「嗯?」
「我一直好奇,它咬自己的話,會不會被自己毒死。」
***
關於岑溪兒身上到底有什麼,為什麼鬼狼會傷她,赤火蟒這個有靈智的傢伙不會,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揭開……
今天就原定的兩更,不多更了,因為我有點頭痛。明天爭取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