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無心畫師(十)
這個不知好歹的大夫,竟然敢拒絕他!但聽到他後半句話時,又不由的舒緩下來。這人,倒還算聰明。
那便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吧。畢竟趕鴨子上架,也未必能取得他最心儀的效果。
話鋒一轉,態度變幻的飛快,道,「既然東方公子淡泊名利,雜家也不好強求。大家都是吃皇糧長大的,初來乍到,還請東方公子多多關照。」
「哪裡哪裡,改日草民若設下薄宴,還望大人賞臉。」東方琉璃聽出他口風,也接的甚好,謙遜的態度,甚得景言之心。
「今日天色也晚了,雜家住的這是莫安安排的院子,也不好留東方公子吃飯——」
「草民告退。」東方琉璃十分識趣得帶著姬宮涅告辭了。
鴻門宴,總算是有驚無險。
回醫館是景言特意差人用馬車送來的,西街行人皆看到了那頂鵝黃的轎子,紛紛站在遠處觀望。
前廳里也坐著焦急等待的穎兒、壽眉和百里無憂。
「東方公子,到了。」
東方琉璃下轎,客氣的請人進去坐坐。卻被婉拒。
待到看著景言的手下走遠了,醫館里的人才敢圍上來,首當其衝的便是穎兒,拉著東方琉璃的袖子,開口便問,「怎麼樣?沒有被戳穿吧?」
「沒有。」東方琉璃自景言那裡走了一趟,雖是有驚無險,但必然心中有鬼,無法真正做到問心無愧。哪怕是來的路上,身子都綳的緊緊的,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此刻景言手下一走踏進醫館,才是徹底的放下心來,一身冷汗自身後冒出,迅速沾濕衣服一片。
「我就說沒事吧,你們偏不信。我的秘方,那可是四海八荒,獨此一家。別說只是他區區一個凡人景言,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未必能參透其中奧秘。」百里無憂像個大爺一般坐在太師椅上,白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
末了,還抬眸問了句剛進門的人。
「東方琉璃,你說是不是啊?」
「是。」東方琉璃繞到他面前,伸出手來,「崑崙鏡呢?」
百里無憂吃果子的動作一愣,繼而耍起無賴來,嬉皮笑臉道,「哎呀你怎麼這麼小氣?我還沒看幾眼呢!改天還你,改天還你。」
「改天是哪天?」東方琉璃可不吃他這套,百利無憂的話要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況且像崑崙鏡這麼寶貴的東西,若是讓這個不靠譜的給弄沒了,讓他怎麼交代?
百里無憂見他這麼問,一對眼珠子轉的溜,沒幾下就想出個主意來,道,「我借了你東西,你也借了我東西,為了公平起見,你什麼時候還我,我便也什麼時候還你,如何?」
「你——」東方琉璃氣結,那人卻趁早腳底抹油開溜了,氣的東方琉璃只能拂袖。
「東方大夫,我家大人有請。」
門外響起一陣聲音,東方琉璃抬頭,對上的是一身藏藍僕從衣服的個僕役。
這人他認得,正是莫安府上的人。
這邊才剛從景言那回來,那邊莫安就請他去府上一敘,這其中,要是沒些貓膩,鬼都不信。
「你家大人可否說請我去是何事?我今日——」東方琉璃剛想婉拒,前出虎穴,又入狼窩,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且先不提莫安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旦是讓景言聽見了,就必定沒他的好事。
「回東方大夫的話,大人說是商議賠償百姓一事,怕拖的久了,百姓不滿,處理起來也頗為麻煩。」那僕役截斷了東方琉璃的話,一番話說的極為巧妙,堵死了東方琉璃接下來所有的辯駁,看來是有人提前囑咐了。
莫安,好沉的心思。
如此般,看來這狼窩,今個天他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了。
「那便請帶路吧!」東方琉璃攏起袖子,抬腿就要往出去走。
「我和你一起去。」姬宮涅不放心,想跟著一同前去。
「不用。」東方琉璃拒絕了他,他一個人去就已經夠景言猜疑了,要是都去了,恐怕只會招來更大的禍患。
醫館距莫府不近也不遠,東方琉璃坐上轎子,在內閉目養神。
而街上來往的人們,也是一臉奇怪,這陰陽醫館今日是怎麼了?怎麼這轎子來去個不停?
絨藍的轎子是莫安的專轎,雖然簡樸倒也舒適,就著這一小會的功夫,東方琉璃思索著今日去景言時所發生的事。
景言在密謀著些什麼,與他並無關係,哪怕待會見了莫安,他也旁敲側擊的與他說些什麼。他東方琉璃也無需站隊,只需要在這場鬥爭中明哲保身即可。這是他們官場中人的鬥爭,是愛慕富貴權利人的鬥爭,與他無關。
他真正關心的,是景言身邊的那個女子。她看起來與景言關係不一般,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幫他?
是替景言拉攏人?
有可能。畢竟景言就是在她出言之後,才對他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的。
那這樣說來,此人,就也失去了被他關注的價值了。
「東方大夫,到了。」思慮至此,簾外傳來一陣聲音,剛好打斷他快要結束的思緒,東方琉璃微微整理了下發冠,自平穩落下的轎中下來。
「請您稍等,容小的去稟報一聲。」
東方琉璃站在庭院中,頗有感慨。
這不知是他第幾次來這莫府了,每次都能帶給他不同的體驗。一年的時間,能改變許多,包括他自己,還有莫安。
東方琉璃知道,單憑那日在城門口所發生的事情,他都不會再是莫安的恩人。
恩人宿敵,只在一念之間啊!
「東方大夫,我家大人請您進去。」
一聲奴僕的呼喚將東方琉璃拉回現實,他將自己遠眺的目光收回,大步跟隨僕人踏進前廳。
大廳很是敞亮,在一眾辨別不出來材質的木質傢具中,坐著的,正是一身官服的莫安。
在家中會客都著官服,看來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了。
「草民東方琉璃,參加大人。」東方琉璃掀袍,按著禮數,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