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乾柴烈火(二)
想將手中的藥箱遞給後面的人抱著,又想起他手傷尚未痊癒,只得轉了個方向遞給僕從,拿不知道打哪出來的繩子利落的綁了廣袖長袍,他可不想出去的時候沾上一身污穢。
蹲下來隨手抓起一個人把脈,脈相不浮不沉,緩和有力,並無異常。
又換了幾個,均是同樣的結論。
這就怪了,就算是食物變質人吃下去鬧肚子,脈象都不會如此的正常。東方琉璃起身,轉身看向後面的人,問道,「你家大人在哪?」
「也不舒服去後面歇著了。」
東方琉璃一陣無奈,「那可有正常的人?」
「應是沒有,基本上所有在席間的都在這了,什麼情況您也看見了。」
「那客人們過口的食物可否讓我看看?」既然沒人能問話,看看食物有何異常,也是不錯的。
「您稍等。」僕從小跑著進了后廳,不一小會兒便端著一盤喜餅出來了。
「這是廚房剩下的喜餅,因為是剛開宴,賓客們入口的,也就只有這一樣吃食了。」
只見一對對龍鳳喜餅躺在上好的白瓷印牡丹瓷盤中,黑白二色芝麻點綴在黃橙橙的餅面上,好不喜慶。
拿起一塊餅在手中細細端詳,並看不出什麼端倪,香甜的餅味竄入他的鼻孔,倒是勾起了他的食慾。東方琉璃思想了一下,反正凡間的物品應是傷不了他,不如,嘗嘗看?
將金黃的餅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去,餅皮鬆脆可口,內陷隨之流出,細潤不膩,美味至極,並無什麼不對勁。
只是,為什麼,會有一種傷心的情緒堵在他心間?那股感覺像一條小蛇,慢慢順著食道鑽進他心肺,勾起他記憶深處不願提及的秘密。
那時候他還是一隻初化形的白澤獸,奔在天地間,什麼都不懂。
直到他遇見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男人。
它修行近千年,見過形形**的人、妖、鬼,甚至於仙,唯獨沒有見過一個如他一樣的人。
他穿一身白衣,瀟瀟洒灑,闖入它的生活。他同它講,他叫百里無憂,也是一隻妖精,生來便能化出人形,只不過可能是因為他太瀟洒了,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妖精。
它不在乎,它只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氣息,莫名其妙的令它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隻逍遙的百里無憂,在它生活的地方停下,每日里與它講些自己經歷過的有趣事。他與它講自己見過的那些女人,她們有人、有鬼,也有妖,他愛她們,卻總是覺得,在她們身上,少了一份能讓他安下心的東西。
事實上,百里無憂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求著什麼,所以他在會在這片塵世間遊盪,在花叢中嬉戲。
百里無憂呵,是一個浪蕩子。
它能感覺得到他眉宇間的憂愁,聽他說著那些關於他以往愛人們的故事,它總是忍不住去嫉妒。
嫉妒啊,它多想替他撫平眉間的川,讓他像他的名字一般,無憂。
雖然化了人形,卻一直顯現不出來性別的白澤獸,情竇初開。它決定為他變成一個女子,永遠的陪著他。
「夠了!」東方琉璃忍不住一聲低吼,將手直接塞入嗓眼,逼迫自己將吃進去的食物吐出來。
他不想再回憶了,那樣的事情,經歷過一次便夠了,還想他做什麼!
背過身去,拚命壓著自己的胃好讓自己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再轉過身來時,眸間一片晶瑩。
僕從還以為他是因為吃了喜餅和眾人一樣中了毒,擔憂的眼神看向他,問道,「東方大夫,您沒事吧?」
「沒事。」東方琉璃暗自調息,讓自己儘快從回憶中清醒過來,那僕從見狀,好心的給他遞了杯白水過去,他接過去一飲而盡,再抬頭時,紊亂的心緒已經平息了不少。
「做餅的人在哪?我想見見。」
僕從沒想到他會這麼敬業,自己身體不適還要堅持,真不愧是蘇杭名醫,道了句,「您稍等。」就欲去廚房將廚娘給請過來。
「慢著,還是我同你一塊去吧,節省時間。」東方琉璃攔住僕從,憂鬱的感覺還盤踞在他心底,他還是多走動為妙。忙起來,就不會去想那麼多了。
「你,沒事吧?」東方琉璃掩藏的好,可還是被姬宮涅瞧出了眼底的那一抹悲傷,出於好意,他開口問了句,「那餅真有問題?」
「要不你嘗嘗?」難得的,東方琉璃將頭轉過來,同他開了句玩笑。
「不用了。」姬宮涅搖頭拒絕了,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東方琉璃也不會吐的一塌糊塗,他還是不要過度好奇的為好。
轉過數截長廊,終於到了廚房,僕從掀開帘子,叫了聲「慧姨——」,卻並無人答應。
廚房不小也不大,因為前廳出了亂子的緣故空無一人,僕從歉意的笑了笑,解釋道,「慧姨是秦老夫人府上的老人了,這次的婚宴上的一應吃食皆是她指揮人做的,只是年紀有些大,恐怕忙了一早上身體有些吃不消,去偏房休息了,小人這就去叫她。」
掀過門帘,一身簡藍衣衫的僕從就向著隔壁不起眼的房間走去。只見他先是在門口敲了門,大喊幾聲那人的姓名,卻不見得有人答應,疑心裏面沒人,推門去看時,卻發現床上躺著一個女人。
這不在嗎?偏偏不與他答話,秦府的人就是事多。心下抱怨著,向前走了幾步,喊道,「慧姨,東方大夫有話問您。」
床上的人依舊不答話,他也來了火氣,見過囂張跋扈的下人,可沒見過這麼目中無人的,忍不住上去推了她一把,話還沒說出口,床上人的腦袋就搭隆著了。
僕從心下一陣疑惑,伸手放在她鼻下去探鼻息,卻是冰涼一片。這可實實在在的將他驚到了,一聲尖叫就自房屋中跳了出來。
「怎麼了?」這廂東方琉璃與姬宮涅還在外面等著,聽著裡屋里一陣尖叫,緊接著一身藏藍自裡面蹦了出來,連忙趕過去看出了什麼事。
剛從裡面跑出來的僕從與走到門口的東方琉璃撞了個滿懷,抬起一張驚慌失措的臉,結結巴巴道,「慧姨,慧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