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胭脂(十)
急匆匆的趕至東街口,卻撞上了兩位熟人——黑白無常。
「你們兩個大白天出來幹什麼!」東方琉璃將他們兩個一把拉至牆角,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著質問。
「今天早上我們兄妹倆在這附近感受到了強大的陰氣,疑心后便跟隨至此,方才正看到了那婦人的生魂,可好,被你這麼一攪和又讓它給逃脫了!」黑無常一把推過東方琉璃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這個小白臉,沒事盡幫倒忙!
「你可別逗我,生魂怎麼能逃脫你們兄妹倆的手掌心?」東方琉璃才不信他的話,若只是魂魄的話,看見二位無常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哪裡能逃跑?
「你懂什麼?」黑無常咬牙切齒,「這婦人的生魂已被人煉化了!」
東方琉璃低頭,看見兩位無常身上皆有傷痕,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那你們也不能青天白日的就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啊!要是嚇壞了凡人可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了,要是捉不住它,我們三人都要受罰!」
「這樣吧——」東方琉璃先穩住捉鬼心切的二位陰差,「你們兩人先回去,事情交給我。」
「交給你?」白無常帶血的面龐格外妖異,十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已經第四天了,你還沒查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交給你只怕是要一同去地府面見判官了!」
「我查出來了。」這當口不是拌嘴的時候,東方琉璃盡量長話短說,「人是胭脂匠在胭脂里加了料殺的,證據也有了,就等著處理最後的事了。」
黑白無常兄妹倆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點能耐,繼而由大哥發了話,「好,那我二人暫且就相信你一回。不過離開是不可能的,我們去你府上等你。」
「進的去嗎?」東方琉璃可沒忘了他新請的那一對門神,一點都不是什麼善茬。
「有通行證。」白無常揚了揚手裡的牌子,示意他放心。
三人就此別過,東方琉璃加快腳步向著胭脂匠家裡趕去。
門是虛掩著的,用手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向兩邊散去,敞開一條道來。
他抬起腿,跨過門檻,對上的,就是胭脂匠那一對小小的如同杏仁般的眼睛。
「東方大夫——」那人先開口了,和煦的面龐掛上與他平日唯唯諾諾模樣不符的表情,矮小的身材竟然也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你倒是知道的很多。」
東方琉璃暗暗握了拳,在手底運氣,準備發力。
「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行,我便成全你!」充滿威脅的話語自矮小的身體中發出,「上!」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道黑影自他身後竄出,惡狠狠的向著東方琉璃撲來。
「嗷——」那黑影披頭散髮,露出利爪唬著他。
或許尋常人會被它這等把戲給唬住了,嚇得屁滾尿流。可東方琉璃哪是尋常人,他可是專司驅鬼的白澤!
只見他紋絲不動,笑著靜靜等待那黑影的來襲。
胭脂匠只當他被嚇傻了,她可是他的寶貝,連鬼差都勾不走的寶貝,豈是東方琉璃這種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白臉可有制服的?
或許他有些通陰陽的本事,可那些雕蟲小技,放在被煉化的鬼娃娃面前,就如同人手中的螻蟻,脆弱的不堪一擊。
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接近那抹紅色,胭脂匠覺得自己渾身都沸騰起來了,興奮的難以自持。
他期待著她能將他撕成碎片,揚在空中,好讓他知道多管閑事的下場,去陰間好好反思!
反正他身上已經背了兩條人命了,不在乎多這一條。
沒有誰能把他和雋娘分開,沒有!
「砰——」的一聲巨響,令人興奮的聲音傳來。
胭脂匠迫不及待的看去,他想看那多管閑事的小白臉腦袋開瓢許久了。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一陣強烈的白光過後,他的雋娘,竟然停在半空中不動了!
「雋娘!你傻愣著幹什麼?快上啊!」
可是這次,他的雋娘沒有聽他的話,她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傻乎乎的停在半空中。
不!她本來就已經死了。是她的相公強行將她的魂魄煉化留在凡間的。
「收!」東方琉璃展開寬大的袖口,將痴傻的鬼娃娃收進了他的乾坤袖中。
「雋娘!」胭脂匠這才明白過來她是不敵人手被收了,大叫著就要撲上來。
「不自量力!」東方琉璃輕輕一閃,就躲開了來自凡人的攻擊。
「你把雋娘還給我!」胭脂匠一擊未中,並不死心,掙扎著起身還要上前。
「你的雋娘,已經被你害死了!」東方琉璃一跳躲得遠遠的,嫌棄的看著趴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矮冬瓜,語氣冰冷,「被你親手殺死的,你忘了嗎?」
「雋娘——」那矮子抬起頭來,諾諾自語,「雋娘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你且自己仔細想想!」東方琉璃見大事已成,也懶得同他說些什麼,估摸著官府那邊也要來人了,筒起袖子便要離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哪知那矮小的胭脂匠並不願放他離開,纏著他的腳脖子不讓他走。
東方琉璃用力踢了好幾下也甩不開這塊黏人的狗皮膏藥,只得無奈的停下來幫他回憶,「你可想想,你說的雋娘之前可是打傷了黑白無常,繼而又來攻擊我,奈何法力低微被我收了。你說說,這要是個人,能惹出這麼多是非嗎?」
見他不說話,東方琉璃接著說道:
「由此可見,她是已經死了的,只有死人才會被無常追捕。那她,又是怎麼死的呢?」
「我不知道。」胭脂匠似乎是回過了神,不再抓著他的小腿不放,而是一步步的向後退去,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塞在角落裡。
「不是我!」
「我不知道!」
他大人頭搖的像撥浪鼓,如同一個痴兒般,口中不停的念叨著這兩句話。
東方琉璃見狀,知是他已全然想起,此時口中胡言亂語,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可悲!可嘆啊!
他搖搖頭,一步一步逼近蜷成一團的胭脂匠,殘忍的將事實剖析開來。
「你生的矮小,因為會點手藝娶了名聲不好但貌美如花的雋娘為妻,對她頗為寵愛。可她卻不守婦道,與巷尾的劉樵夫私通。你生性懦弱,不敢聲張,卻也懷恨在心,於是將毒杜鵑花採集下來,磨硯加入胭脂中送給妻子。她不知有毒,滿懷欣喜的擦了粉脂去會情夫。毒素順著她的肌膚在兩人行不齒之事時蔓延到劉樵夫的身上。接著你的妻子暴斃而亡,你利用烏頭獨特的病理特徵逃過一劫,卻因為捨不得愛妻強行留下她魂魄煉化成小鬼。再之後劉樵夫也如願死去,可你卻不讓死人安生,連他的魄也取走。」
「你自認聰明,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有毒的胭脂賣出,這才讓我尋到證據、握住你把柄。你說,我說的對嗎?」
胭脂匠聽得他一番敘述,當下面如死灰。
緩緩站起來,承認道:
「是的,是我設計殺死了那一對狗男女!」
「但我不後悔,他們,該死!」
言罷,那胭脂匠朝後一轉,猛的向牆面撞去。
「哎——」東方琉璃還沒來得及攔著他,那人便從牆面上軟綿綿的滑下,鮮紅的血濺的到處都是。
東方琉璃遺憾的搖搖頭,可惜了,他還沒問是誰幫他煉化的魂魄。
現如今,就只有用這個法子了。
外面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不用想,也知是府衙中來人了。
東方琉璃眼疾手快的將胭脂匠已然出竅的魂魄收回袖中,正經的站好。
「東方大夫——」這趟來的可是知府大人,他一跨進門就急急向院中的那道紅影詢問情況。
「我一來,便是這個樣子了。」東方琉璃挪了一步,讓出自己身後血肉模糊的屍體來。
知府大人探頭瞄了一眼,那矮矮小小的三寸身材,可不就是胭脂匠?
「這是畏罪自殺了?」
「或許是吧。」東方琉璃介面,並沒打算再多說些什麼。
「算了算了,抬走吧!」既然事情真相已查明,兇手怎麼死也沒那麼重要,一身官服的知府大人揮揮手,示意手下人將屍體收好。
「那就有勞東方大夫了!」
「無礙。」東方琉璃指了指死人身下的一片殷紅,那小小的花骨朵因著鮮血的沁染開的越發的艷了。
「這便是能致人於死地的烏頭了,還請大人妥善處理。」
「本官會的。」他又是一招手,示意手下人過來把這片毒物給鏟了。
東方琉璃拍拍衣袖,大方的行了禮回了自己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