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章二 夜曲(二)
晚上過六點,國子監。
如果從空中俯瞰寬闊的國子監校園的話,就可以發現,人流明顯在往兩個地點匯聚集,一多一少。少的那個是文華大禮堂,多的那個是一處燈光璀璨、人頭攢動的廣場。對照地圖,我們知道那是守藏廣場,那裡正在舉行國子監大學的聖誕傳統活動之一——遊園燈會。
和有著眾多星光的文華大禮堂不同,守藏樓前的燈會是普通學生和群眾的去處。在守藏廣場上,花燈薈萃,樣式多種多樣,從小而精巧的單體花燈到上下翻飛、活靈活現的龍燈,從經典的宮燈到火箭外表的巨型創新花燈,應有盡有,都是出自於各個系的社團之手,讓人目不暇接。
除了賞花燈之外,燈會上更有諸多遊樂活動,如傳統的猜燈謎,如以慈善為名的義賣,如以促進親子或情侶關係為主題的小遊戲,花樣繁多,總能讓遊人找到喜歡的。
遊戲賞玩之外,吃食也是少不了的。由大部分的商家和少部分的學生社團組成的吃食攤子是燈會必不可少的景色之一。這些攤子從守藏廣場一直綿延到附近的步行道上,從中飄出的香味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燈、戲、食,加上人臉上的笑容,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慶祝活動應該有的樣子。
大禮堂的晚會有電視台來採訪攝像,這裡的燈會一樣少不了媒體的關注。和去禮堂的是新聞記者不同,來燈會的除了記者外,還有綜藝娛樂美食節目的參與。因為一些原因,今年申請來拍攝的節目數量暴增,校方不得不以保持秩序為由否絕了一些申請,要不然還不知道校園裡會出現多少記者。
冉飛一隻手拿著標有環球衛視台標的話筒,一隻手拿著一串牛肉丸子,漫步在人群之中,他的搭檔扛著攝像機跟在後頭。他嘴裡津津有味的嚼著,心思卻沒有放在採訪任務上。
此時此刻,冉飛的心情糟糕無比,和表面上的輕鬆豁達形成巨大反差。
他只是一個專註於北辰宮的記者而已,好不容易有一個假期,卻莫名其妙突然讓他來國子監採風算是個什麼情況,難道說天子會回校的傳聞是真的?
要真是這樣,上頭給他申請的地方就錯了,不用想也知道天子肯定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咦!這麼一想的話,我為什麼不幹脆偷點懶呢?反正,如果天子真出現了,新聞的功勞也到不了他的手上。
說到做到,冉飛打定主意后,三下兩下吃完手上的丸子,然後在一個肉夾饃攤子前停了下來,朝搭檔招了招手,讓他停了機器后,喊道:「店家,給我來兩個!」
事情不順的時候,吃東西,滿足口腹之慾是很好的發泄和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冉飛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他的搭檔貌似也不喜歡這個臨時指派的工作,沒有任何猶豫就接過了冉飛遞過來猶有餘溫的肉夾饃,因為肩上攝像機的妨礙,他只能單手抓著它,吃的時候也得小心翼翼。
廣場上的人流起來越密集,一些熱門的吃食攤前被堵的水泄不通,一般的地方也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廣場中央,一條近二十米的金龍在空中飛舞著。和一般的龍燈不同,它是不需要人操控的,取而代之的自動機械裝置。
這個特別之處讓圍觀的人嘆為觀止,讚嘆不已。
不過,看到這一幕的夏樹臉上半點變化也沒有。他一臉嚴肅,神情緊張,明明握著米琪的小手卻還時不時的低頭確認人在不在。
他現在的狀態可以說是『疑神疑鬼』這個詞最好的註釋。
夏樹有些後悔帶米琪到這裡了。
但是,來國子監遊玩是米琪提出來的,注意到米琪期待的眼神,他心一軟就答應了。所以,即使現在他再後悔,夏樹也不想草草結束這趟行程。
夏樹低頭,看到米琪出神的望著龍燈,在微黃的燈光照耀下,她那碧藍的瞳孔泛出一種滲人的綠色。配上身上肖申今天才送她的紅色玫瑰花紋襦裙,給人一種非人的感覺。
他搖搖頭,將自己誇張的聯想甩掉。沿著米琪關注的視線,夏樹知道她是在觀察龍燈的運動機構,於是問道:「米琪,這龍燈好看嗎?想知道它是怎麼動起來的嗎?」
米琪聞言,收回目光,抬頭看著夏樹說:「龍燈好看,解釋就不用了!謝謝哥哥!」
「哦!」
米琪又道:「哥哥,我們換個地方吧!」
「當然好!」
…
回到大禮堂,經過一番還算順利的交涉后,鄭善和張如真坐到了一起。
離七點還有半個小時,坐位已經快填滿了,前排的貴賓座位自然是例外。
就座后,張如真沒有像往常那樣安安靜靜的呆著,而是時不時的伸長脖子,繼續她『認識』名人的大業。也許是為了緩解之前讓她心跳加速的尷尬,碰到沒有把握的人時,張如真就裝作輕鬆的徵詢鄭善的意見。相對而言,鄭善倒是鎮定許多,回答少女的時候面不改色,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看到他的反應,不知怎麼的,張如真突然有些失落,興緻也低落不少。
難道他一點也沒有感覺,一點也不在意剛剛的事嗎?
就在少女要陷入低潮的時候,坐在她左邊的鄭善問道:「怎麼了?突然停下來,都看全了?」
少女低聲回道:「沒什麼?就是突然不想看了!」
鄭善不信,右手突然覆到少女的左手手背上,一股熱氣傳了過去,他說:「有問題就說,互不隱瞞,這可是你定的規矩!不能耍賴哦!」
感受到手背上的熱度,張如真心中一顫,頭偏向一邊,不看鄭善,半晌后幽幽的問道:「剛剛…你的心跳到多少了?」
沒頭沒腦的問題讓鄭善一愣,隨即輕笑一聲。
張如真聽到后,耳根一紅,惱羞成怒的想抽回左手,但沒有成功。
鄭善緊緊抓著她的手,語氣平鋪直敘的回答說:「大概…一百二十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