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兩個男人
馬車行進沒多久，就被人攔截了下來。
劉惜之撩開窗帘，見旁邊騎著白馬的趙文軒沉著一張臉。
她探頭問道：「怎麼了？」
元一從前面走過來，道：「姑娘，東廠的人來了。」
劉惜之偷偷蹙了一眼趙文軒，明顯感覺到他的不悅。
「我去看看吧！」她剛說完，趙文軒便在窗沿拉住她的手，對元一喝道：「讓他過來這兒說。」
元一應了聲，見劉惜之沒反對，便去了。
一會，他領著一廠衛過來，劉惜之認得他，便是那天領著羅佑回來的那個。
他先見過趙文軒，再對劉惜之說道：「聞聽劉姑娘今天離京，特意來送行。」
劉惜之猜測是羅佑吩咐的，問道：「羅掌班傷勢怎麼樣了？」
「人已經醒來多時了，還不能下床。」
她舒了口氣，「讓他多休息。」
不多做糾纏，劉惜之告辭了廠衛。
馬車滾滾前進，廠衛凝視久久，她猜得沒錯，是羅佑派他過來的，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這姑娘分明是認識羅掌班的，而且一般人都不會願意插手東廠的事情，更何況她是主動的，並不是被東廠要挾的。
直到劉惜之的車走得沒影了，廠衛才飛奔著回去復命。
到了城門處，劉惜之再此撩起窗帘，對趙文軒道：「就送到這兒吧！」
趙文軒拉了拉韁繩，讓馬兒停下，旁邊的小希子喊了聲，全部人都跟著停下。
「看什麼時候，我下一趟江南去找你吧！」趙文軒雖然極力掩飾，一派坦然無所謂地道。
小希子幾乎就是趙文軒腸子里的蛔蟲，仍舊看出他坦然下的微慍，於是附和道：「是啊，劉姑娘，蘇州可好玩了。」
劉惜之有一陣的錯愕，她定睛看著眼前人，心想如果把此人看在眼裡，是否就可以烙在心裡。
微笑爬上她的臉，輕輕柔柔地道：「殿下若是前來，惜之隨時恭候。」
趙文軒不知是因她的笑，還是因她的話，或者是此刻的溫柔，心中輕顫，他實在後悔，許下什麼一年的承諾，一年太久，他一刻都不想等，可羅佑的出現，讓他明白了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從未對等過，這一年，他心中升起的危機感久久不散。
他下了馬，奔上了馬車，帘子拉起又放下，把馬車內遮蓋得嚴嚴實實的。
劉惜之倚在角落，忽然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這馬車對趙文軒來說太局促，他硬是擠在劉惜之旁邊坐下。
「等我，我會找機會去找你的，回蘇州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他道。
劉惜之被他嚴肅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只「嗯」了聲便閉上了嘴。
趙文軒還在整理思路，彷彿一大堆要交代的話，眼角見劉惜之只往旁邊躲，轉過頭去，口氣有些沖地道：「你過來。」
「這馬車有些窄……」她解釋道。
本來就有些壓抑的他，被劉惜之布滿紅暈的臉蠱惑了，不自覺地就把臉湊過去。
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一陣安心，他就是要這種感覺，只有確定她在身邊，他才能安心。
趙文軒眼神漸漸變得迷離，劉惜之心中警鈴大響，更是往邊角擠去。
奈何他一隻大掌，就把她頭扣住。
所有的哭爹喊娘，都化作低低的囈語。
……
馬車重新走了起來，趙文軒騎著馬跟了幾步，終是停下。
劉惜之在馬車裡一張臉紅成橘子色，摸了摸還有些微腫的唇，剛平復了的心跳竟又快了起來。
春花等人在外面，左瞄右瞄，硬是刻意忽略這馬車。
……
馬車剛離開視線，趙文軒的臉色瞬間就陰沉起來。
「羅佑是否回了東廠？」他問著旁邊的小希子。
小希子微微點頭。
「緣分一場，本殿下去慰問慰問。」
趙文軒說完，就策馬而去。
小希子抬頭，嘆了口氣，艷陽下，彷彿烏雲密布。
聖上或是孝仁皇后見東廠的人，重來都是把人傳召到皇宮裡去的，像趙文軒這樣單槍匹馬闖入東廠里的，是頭一遭。
小希子找了個廠衛領路，直往羅佑養傷處去。
門外有兩個廠衛在看守，見趙文軒來了，行了禮，欲阻止他進入。
門內羅佑人雖身受重傷，可耳力不變，聽出了趙文軒的聲音，於是開口道：「讓太孫殿下進來。」
趙文軒跨步進入，入目所見，羅佑與那天的模樣沒什麼變化，倒是此次眼睛睜開了。
他咳了兩聲，道：「殿下，屬下……」
趙文軒打斷他的話，「羅掌班身體不適，行禮就免了。」
他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只是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羅佑，心裡漸漸就又有了那種酸酸的慍意。
「那天本殿下離開得早，羅掌班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承蒙殿下的救命之恩，屬下是昨晚醒來的。」羅佑仍有些氣若遊絲。
趙文軒冷笑一聲，「羅掌班若是能下床，想必會親自去送行。」
兩個男人因這一句話，同時四目相對。
羅佑從前最懂在權貴面前怎麼周旋，該強時強，該做低伏小絕不抬頭，他本身就是一個隱忍的強者。
可面對趙文軒這一挑釁，他也略帶怒意地回視他。
「劉姑娘對屬下有救命之恩，不若說是送行，以命抵命，也在所不惜。」
趙文軒面若寒霜，一雙丹鳳眼銳利得可以讓人感覺萬箭穿心。
他萬萬沒想到，羅佑竟敢跟他叫囂了，這讓他更加肯定他與她之間有些他不知道的羈絆。
「你是什麼時候……」話鋒一轉，趙文軒道：「羅掌班也許還不知道，宮裡還沒公布的消息，不日皇祖父就會下聖旨，一年後，她就會是本殿下的妃子了。」
「以皇權威脅得到的，又有什麼值得殿下愉悅的？」羅佑還以顏色，他其實一醒來就知曉了此消息，心中更是早已憤憤不平。
兩人劍鋒對上。
劉惜之為羅佑流淚那一幕歷歷在目，趙文軒忍著心中苦澀，為什麼要一年，他在心中嘶吼，他又豈會不知她在拖延……
羅佑把趙文軒的痛苦盡收眼底，「看來殿下也想清楚了。」
身份男人的驕傲，讓他語帶譏諷，「好一個東廠，好一個羅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