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秋離
洗三時，劉大夫人方氏帶著一大箱的小孩衣物過來，還讓人打了一雙金鐲子。
穩婆幫人洗三洗多了，但還是第一次見用金盆洗的，然金盆里還放了許多金鏍子，當真是亮瞎人的眼。
方氏一向感冒蕭府這種財大氣粗的作風，但見了穩婆的眼神，還是免不了得到些虛榮感。
洗三禮畢，奶娘把鐵球抱回屋裡去。
見到劉惜之在此時，方氏有些錯愕。
對眼的那一刻，彼此心中都突兀地想到一個人——春花，但都默契地不提。
當初把春花推去這兩姐弟身邊也不是想著幹壞事，就是想留個心眼罷了，沒想到讓他們察覺了，這倒是讓立場立馬變得尷尬了。
而劉惜之是覺得一向信任的大伯娘大伯父偷偷在自己身邊放人，這種信任就顯得獨木難支，崩裂了，再面對眼前人時不免有些心寒。
「惜之，見過大伯娘。」劉惜之半蹲下福了福。
「快起來，讓大伯娘瞧瞧。」方氏笑得異常親切，果然端起她的臉來看，這眉眼全是劉二老爺和甄氏的優點，「越長越俊了。」
這張艷壓群芳的臉，讓她想到了最近在劉府蠢蠢欲動的陰詭算計，方氏眼神黯淡了下來，心道，可惜了……
「聽說這兩天芝姐兒都在照顧娟兒，大伯娘得謝謝你了。」
劉惜之聽出方氏說這話時少了疏離，想必是真心話。
「不客氣。」
謝過之後，竟大家都無話可說，各自打個哈哈，就相繼離去了。
待走遠了些，方氏拍了拍胸口，呼了口濁氣出來，她本就心虛，再對上那雙真摯不沾一絲俗氣的演講，呼吸便有些不順氣短了。
洗三的熱鬧漸漸褪去，各親朋好友也相繼離去。
……
秋離心不在焉地在一個偏僻的院子里掃地，這院面前是一處佛堂，除了禮佛的日子，平常少有人來，但這裡每天都會派人來打掃。
有石子絆到她的腳，蹲下去一看，原來是一顆小石頭，倏然，一片由遠及近的陰影遮住了她，轉身抬頭，一張燦如夏花的臉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慌忙起身，「劉姑娘。」
劉惜之點了點頭，狀似無意地問道，「做了什麼虧心事？怕成那樣，我又不吃人。」
秋離的心跳出了喉嚨，「沒……奴婢是……是怕姑娘以為我在偷懶。」
劉惜之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沒有嗎？」然後才懷裡抽出一張紙，緩慢地展開，「本姑娘最近做了一件好事，好事呢，都寫在這紙上，你剛好偷懶給我逮到了，那就給我念念。」
說罷，便把紙送到她面前。
秋離不知她葫蘆里賣什麼葯，但仍是接過那薄薄的紙張。
「奴婢會的字不多，恐……」話到一般就停住了，她會的字真不多，但也識得這是一張賣身契，而且是她這些天費盡心機想贖回的賣身契。
「劉姑娘……這是……」她的手抖得不像話，手心全是汗。
劉惜之一把搶過賣身契，「好不容易贖回來的，讓你沾濕了可就不好了。」
對摺再對摺，收回懷裡。
「我看你也無心念了，那就直說吧，這人跟你什麼關係，你跟劉嬋媛又在背後做了什麼交易？」
如此平靜地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秋離魂魄都嚇得要抽離。
她神色慌張地跪倒在地，「奴婢沒想害人……」
「沒想害人，那你把五行草和藏紅花一併下到大姐姐的茶水裡是幹什麼？這隨便一樣都是要孕婦和孩子性命的東西，幸好姐姐命大，不然現在你到地府喊冤去。」
秋離一瞬間就哭成了淚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劉惜之深吸了一口氣，「你老實交代，是怎麼一回事？」
秋離抽泣了幾聲，就開始說道：「奴婢本名秋梨，秋梅是奴婢失散多年的姐姐，鴛鴦樓的人找到我時，我才知道她是我姐姐，她求我救她，但鴛鴦樓的老鴇只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籌錢，不然就讓她去接客。」
「我一籌莫展時，隨夫人去劉府，不知為何，劉二姑娘一看便知我是秋梅的妹妹，還主動找我攀談，說可以幫我把姐姐贖回，條件是……」
劉惜之接著她說下去：「條件是讓你給大姐姐下藥？」
「當時我沒答應，她說不是什麼害人的葯，只是會讓她有些暈乎乎，好好休息一會就沒事的。」
「奴婢當時也曾懷疑過，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說是因為知道夫人過兩天要去甄老夫人的壽宴，還說從小夫人就和劉姑娘你交好而忽略了她，她只是想破壞你們的感情，不會害人，我……我便信了。」
「後來我看夫人的情況，便知被騙了，當時也嚇傻了，想著要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我也跟著去好了，後來夫人福大命大，我就怕了，便沒敢跟夫人坦白，夜裡內疚得幾天幾夜沒闔眼。」
「然而劉禪媛還是幫你把贖金付了一半，為何？」劉惜之彈了彈手指問道，這是元一去鴛鴦樓贖人時，老鴇說已經有人把錢付了一半了。
「她說奴婢把事情做了一半，所以幫我付了一半的錢，剩下的讓奴婢自己想辦法。」
聽了一次來龍去脈，倒是和查到的不謀而合。
「你自己去跟大姐姐坦白吧，人也不要再留在姐姐身邊了。」說著便把秋梅的賣身契扔給她，「人，我已經贖回來了，但同樣不是什麼值得用的，你的姐姐你自己處置。」
說起來秋梅被賣去青樓還是跟她有那麼一點關係。
秋離被劉惜之說的一陣青一陣白，她知道一個奴婢被說不得用就是指不夠忠心，她自己做錯事，無論被怎麼教訓都是理所應當的，但連累姐姐無端也被人也這麼說就有些無妄之災了，她被賣去青樓已經夠慘。
但秋離很識趣地，只默默磕頭，還說了一大堆她如神仙般美好的話。
劉惜之離開前，瞄了一眼這處佛堂，佛說有因必有果，沒想到自己還是讓姐姐差點一命嗚呼的因，此次放過他們兩姐妹，但願能換來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