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上當
第1082章 上當
聽見她哭聲的瞬間,容雋赫然僵住。
一時之間,他腦子裡亂成一團,似乎有無數念頭如千軍萬馬般奔過,他卻一個也抓不住。
甚至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都還沒明白過來。
為什麼她突然就回來了?
為什麼她看見他要逃跑?
為什麼她會哭?
她明明應該生氣,應該憤怒,應該義正辭嚴地指責他,警告他遠離她的一切。
可是她不但沒有,她還在看見他的瞬間選擇了逃跑,她甚至還哭了……
她怎麼會哭呢?
就算他讓她怨恨,讓她討厭,她不想再見到他,那她也不會因此哭啊……
……
喬唯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逃跑,為什麼慌不擇路,為什麼會哭。
她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設想中不一樣了……
她原本以為,像之前那樣的狀態就是永遠了——
他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而她這次帶著小姨去歐洲出差之後沒多久,她們就會一起去歐洲定居,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回桐城,跟他之間,也再不會有相見的機會。
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她始終抱著這樣的想法,熱切地盼望著歲月能夠流淌快些,再快些……
等到投入在歐洲的全新生活,那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他不用再用盡全力地避著她躲著她,而她也不必再擔心自己再犯什麼糊塗,犯什麼錯誤。
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一推開門,他會坐在那裡。
就像從前發生過的那樣,就像她夢見過的那樣,他們還是從前最好最好的時候,他們一起廝守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他們還沒有相互折磨,沒有相互傷透對方的心……
可是她明明清楚地知道,那樣的歲月回不去……
所以她慌亂,她無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她甚至連最擅長的冷靜都做不到,只想將自己藏起來。
他都已經那樣用力地將自己藏起來了,她也應該藏起來的。
他們明明應該再也不相見的……
她的思緒如打爛的玻璃一般碎落一片,無從拼湊,無從整理……
直至,她頭頂的位置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什麼重物掉在地上,又像是有什麼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喬唯一驀地一僵。
這安靜空曠的樓梯間,除了她,還有誰呢?
獃滯片刻之後,她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不顧手腳上的擦傷,快步跑上樓梯,經過一個轉角之後,她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容雋。
他像是突然昏倒,躺在那裡,人事不省。
一瞬間,喬唯一的大腦再度一片空白,隨後,漸漸被恐懼一點點佔據。
「容雋,容雋……」她飛快地撲到他身邊,將他的頭從地上抱起來,慌亂而緊張地察看著他的手、腳、以及身體各個部位。
怎麼會突然昏倒呢?
他身體一向很健康的,怎麼會突然就這樣倒地失去知覺呢?
他躺在她懷中,沒有絲毫反應,喬唯一慌了,想打電話叫救護車,卻不知道自己的手袋是扔在了家門口還是哪裡。
情急之下,她伸手摸到他口袋裡的手機,滑開解鎖頁面,下意識地就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隨後,手機順利解開了。
解開的瞬間,喬唯一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
下一刻,忽然有一隻手握住了她捏著手機的那隻手。
緊接著,她聽到容雋的聲音,低低的,遲疑的,卻並不是虛弱的——
「老婆,你不要哭……」
一瞬間,喬唯一思緒悉數回籠。
上當了。
她總是在上他的當。
他的每一次苦肉計,她都能準確無誤地撞上去,堪稱穩准狠。
可是,她本不該如此……
……
半個小時后,喬唯一坐在醫院急診室的簡易小床上,目光有些獃滯地讓醫生給自己處理著手腳上的擦傷和扭傷。
而一門之隔的走廊上,容雋站在那裡,視線同樣有些發直。
她是真的摔傷了,而他是假裝的,而恰好趕上巡查經過的保安,見到樓梯間一坐一躺的兩個人,嚇了一大跳,趕緊叫了救護車要把他們送到醫院。
她上了救護車,卻跟車上的醫護人員說不需要陪護,他只能開著自己的車跟著那輛救護車來到了這裡。
她就在這扇門裡面,換做是以前,他可能早就不管不顧地推門進去看她到底怎麼樣了,可是現在,他不敢。
他連再次站在她面前都未曾奢望過,如今面臨這樣的突髮狀況,他已經收穫了極大的意外之喜,卻又一次騙了她,也不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更加生氣,更加憤怒,更加想遠離他這個騙子?
屋子裡,醫生給喬唯一清洗了傷口敷了葯,這才道:「腳脖子擰了一下,問題不大,但是還是要注意,這兩天盡量不要用力,不要走動太多,好好休養。」
喬唯一緩緩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敷了葯的地方,許久之後,緩緩嘆息了一聲。
醫生說:「好好保護傷口,定期來換藥,不會留下疤痕的,放心吧。」
喬唯一淡淡勾了勾唇角,隨後才低聲說了句:「謝謝醫生。」
「有家屬陪你來嗎?」
醫生問她,「讓他扶著點你,或者給你安排個輪椅會比較好。」
「沒關係。」
喬唯一說,「我自己可以走。」
醫生扶了她一把,她緩步走到房間門口,伸出手來握上門把手的時候,動作還是頓了頓,閉目深吸了口氣之後,她才終於鼓足勇氣一般,拉開了門。
迎面,一副站得僵硬而筆直的軀體,身上穿著的白襯衣,還是她最熟悉的品牌,最熟悉的款式。
片刻之後,喬唯一的視線才從他的襯衣移到他臉上。
「這不是有家屬在嗎?」
醫生說,「來,你扶著她點,別讓她的腳用力。」
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就直接把人朝他那邊交去,容雋連忙伸出手來護住喬唯一的身體,卻直接就把她攬進了懷中。
這本是個意外,可是他抱上之後,忽然就有些撒不開手了。
直到……喬唯一伸出手來,緩緩推開了他的身體。
四目相視,她的目光早已經恢復平靜,「我沒事,我可以自己走。」
「老婆……」
容雋脫口而出,然而還沒完全喊出口,他似乎也意識到這個稱呼的不妥之處,不由得頓住。
喬唯一也略略一頓,隨後便如同沒有聽見一般,微微側身避開他,忍住腳脖子上傳來的痛,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唯一!」
容雋卻又控制不住地喊了她一聲,走到她身側伸出手來扶住她的手臂,說,「我送你回去。」
喬唯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是道:「不用了,我叫了人來接我,我就在這裡等。」
聽到這句話,容雋不由得微微一僵。
他忍不住想,來接她的人會是誰?
溫斯延嗎?
一想到這個人,他的思緒便又控制不住地飛回到了他們離婚的那一天——
她向他提出離婚之後,他只覺得她是在耍小性子,也曾耐著性子哄了她兩天,可是她的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簡直是不惜一切也要離開他。
兩個人在那天早上又大吵了一通,他氣瘋了,脾氣上來也懶得再哄,只是道:「離!現在就去離!只要你別後悔!」
喬唯一聽了,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只是道:「那民政局見。」
他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聲,說:「怎麼?
去民政局不順路嗎?
迫不及待就要分道揚鑣了是嗎?」
「順路。」
她說,「只不過我們不適合同行。
我會自己打車過去。」
四十分鐘后,他們就在民政局相見了。
他是真的被她氣得失去理智了,以至於簽字的時候雖然被氣到手抖,卻還是一絲猶豫都沒有。
直到拿到那本離婚證,他才愣了一下。
而喬唯一則一秒鐘都沒有停留,拿了證轉身就頭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等到他追出去,就正好看見她上了溫斯延的車,揚長而去——
……
思及往事,容雋情緒頃刻間低落下來,先前內心的那些忐忑欺負盡數被埋藏,只剩了滿腔疼痛與憤懣。
而喬唯一已經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安靜地低頭在自己手機上發著消息,沒有再看他。
可是他依舊站在她旁邊,一動不動。
於是她愈發不肯抬頭。
直至雲舒急匆匆地從外面走進來,一眼看到她,立刻疾衝過來,「唯一,你沒事吧?
什麼情況,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沒事,都是一些小傷口,不打緊。」
喬唯一說,「我們走吧。」
「哦。」
雲舒一面答應著,一面將她從椅子上扶起來,一抬頭,這才看見旁邊的容雋,控制不住地「咦」了一聲之後,忽然就道,「你把她搞成這樣的?」
容雋又是一怔。
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不認識,可是來的人竟然不是溫斯延,他心頭那些忐忑起伏瞬間就又死灰復燃。
「不關他的事。」
喬唯一抓著雲舒的手,低聲急促道,「我們走吧。」
說完她就拉著雲舒往外走去,略顯匆忙的架勢,竟像是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容雋有些發怔地看著她緊握著雲舒的手努力快步離開的模樣,忽然控制不住地追上前,一把拉開她緊抓著雲舒的那隻手,隨後直接就將她僵硬到極點的身體打橫抱起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不容拒絕地,直接就抱著她走向出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