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糰子（4）

  糰子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公園，同時降臨的還有另外三個兄弟姐妹，自小，它們就跟媽媽生活在一起，鄰居是一個邋裡邋遢的流浪漢大叔，很喜歡他們兄妹幾個，經常會把自己的飯分一部門給它們。它們很喜歡那個大叔，偶爾會到他家串門，大叔家窮得連門都沒有，所以它們進進出出一點障礙都沒有。


  不幸是從大叔被人從那個公園趕走那一天開始的。糰子也不明白大叔好端端的家為什麼會被人當垃圾一樣丟掉。那時，媽媽出去覓食，哥哥姐姐們為了維護大叔，對那些欺負大叔的人亂吼亂叫，之後很快被那些穿制服的人一併抓走了。糰子因為太害怕了，慌亂中躲在草叢裡面，甚至都不敢出聲。它唯一記得的就是哥哥姐姐們被抓緊籠子時發出凄慘的叫聲，之後它就再也沒有見過它們了。


  媽媽帶著垃圾桶中撿的雞骨頭回來的時候，發現大叔原本的家被移平了，自己的狗窩也沒能倖免，孩子們一併消失了。她傷心地發出低鳴聲，似乎想要痛斥這個世道的不公平，好在糰子聽到她的聲音及時從草叢中跑了出來，這給了她一點點安慰。


  自那之後，糰子就跟媽媽兩個人開始生活，它們仍舊住在原來的那個公園裡面，只是過得更加小心翼翼。白天基本躲著，晚上才出來覓食。


  自那一天發生事故以來，糰子變得很怕人，一旦發現有人，它很快就會躲到草叢中，漸漸地，它開始養成鑽草叢的習慣。


  「喂，小狗，你一個人嗎？」一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草叢邊，用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它。


  「汪汪汪……」糰子有些害怕，但是除了躲在草叢裡面，它不知道自己還能躲到哪裡去。


  「萬宇，在幹什麼？」遠處傳來了另一個小男孩的聲音，糰子把目光往那邊瞄了一眼，是一個年紀更大一點的小男孩。


  「萬里，你看，這裡有一個小狗，很可愛哦……」小男孩純真地笑著，他招呼另一個男孩過來，這讓糰子更加緊張了。


  「不用怕哦，我哥哥很喜歡小狗的，一定也會很喜歡你的。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的家人呢？」萬宇往四處看了看，發現這附近除了這隻小狗並沒有看到別的狗存在。


  「哎，這裡真的有一隻狗呢！」另一個小男孩蹲了下來，從口袋中掏了掏，發現除了一顆水果硬糖之外，並沒有別的吃的東西。


  「你說它會不會也是個孤兒啊，我們可以把它帶回家裡面養嗎？它一個人好可憐……」萬宇自出生以來從沒有養過小動物，他突然有些期待家裡面能養一隻小狗，土狗、野狗都無所謂。


  「這隻狗是跟狗媽媽一起的，我以前曾見過一次，你要是貿貿然把狗帶回去，狗媽媽找不到，一定會很擔心的……」萬里皺了下眉頭，他以前見到的時候，是一窩小狗，現在只有眼前這一隻，那些小狗可能遭遇了什麼不測，看現在這小狗可憐兮兮的模樣，他開始有些擔心了起來。


  「哦哦，那我們下次可以帶一些吃的東西過來嗎？吃剩的骨頭之類的……」萬宇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吃糖醋小排，立馬有了這個主意。


  「恩，那就吃完后之後再過來吧……」可能是要急著回家，那個大一點的小男孩拉著那個稍小一點的男孩回去了，看兩人走遠，糰子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過沒多久，兩人又回來了，拿著一個破舊但乾淨的小鐵盆，還有一個看上去有點髒的小塑料袋。


  「小狗狗，我們給你帶吃的來了，快出來吧！」小男孩大老遠就在那裡喊著。


  「……笨蛋才會出去……」糰子遠遠就看到他們了，很快就把自己藏了起來。


  沒有找到狗，那個小男孩好像有點失落，不過他還是把塑料袋裡的東西倒在鐵盆裡面，然後把鐵盆放在之前糰子待著的草叢裡面。


  「哼，我才不會吃你們的東西呢……」等那兩人走了之後，糰子跑過去看了一眼那小鐵盆裡面的東西，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和骨頭還淋上了一點湯汁，「嘖，真是寒磣的食物，還不如垃圾桶裡面的好呢……」


  盯了很久之後，糰子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媽媽一天沒有回來，它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吃到，要去人多的地方翻垃圾桶，它的個子還太小，它看著那寒磣的食物，咽了下口水，「媽媽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不知道今天會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媽媽回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回來，身上還受了一些傷，甚至還在流著血，糰子擔心極了，一邊幫媽媽舔這她身上的血跡，一邊安慰著媽媽。


  「汪汪汪……」糰子突然想起那兩個小男孩帶過來的寒磣的飯菜，拖著媽媽到那個草叢中，想要告訴她這邊還有可以吃的食物。那個晚上，它和媽媽一起分享了那一小盆剩飯，儘管它沒怎麼吃，但它覺得這是世間少有的美味，甚至期待著明天那兩個小男孩要是能再來就好了。


  第二天，萬宇忐忑地提著手中的剩菜，開始有點擔心，「萬里，你說，那隻小狗會不會不吃我們給的飯啊，要是能給它更好一點的東西就好了……」


  「不知道，先過去看看吧，要是吃了的話，以後每天吃完飯，我們都過來……」萬里看了他一眼之後，拉著他的手，快步往昨天那個草叢走去。


  走到之後，他們發現那小狗盆被舔得鋥亮，雖然不見小狗的蹤跡，但小狗想必就在這附近。


  「哎，真的吃了啊，看來我們下次可以再多帶一些東西過來，這樣狗媽媽也可以一起吃了……」萬宇突然有些激動地跳了起來，先從口袋中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小狗吃飯的盆，之後把今晚吃的剩菜倒了進去。


  「小狗狗，你在嗎？」萬宇朝樹林深處喊了一句，「我們以後每天都會來的，你就乖乖在這裡等著哦……」


  那之後的兩個星期，那兩個小男孩從未間斷地出現，每天菜的種類都不一樣，而且份量越來越多，雖然從未再見過面，但糰子突然有點想要親近那兩個孩子。儘管媽媽告誡它要遠離人類，但它還是非常固執地想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哦哦，小狗狗我們又見面了……」那是一個下雨的傍晚，他們倆共撐一把傘，手裡面還拿著另外一頂看上去已經有點破舊的傘，可能是擔心雨季來臨，小狗沒處躲雨，所以才把那傘帶了過來。


  「汪汪……」見那兩人出現，糰子一點防備都沒有就出現了，人類也有很多善良的人，就像以前那個大叔，就像現在眼前這兩個小男孩。


  「小狗，你是在等我們嗎？擔心下雨我們不過來嗎？」萬宇蹲了下來，摸了摸糰子濕漉漉的頭，「要是能帶你們回家就好了，這樣你們就不用到處躲藏了。」


  糰子開始親近萬里和萬宇，因為待的時間久了，萬里給它取了名字叫「糰子」，糰子似乎很喜歡那個名字。叫它糰子的時候，它的尾巴一直在晃動著。


  可能是因為跟人親密接觸的緣故，糰子變得不怎麼怕人，除了萬里萬宇之外，它甚至還向過路的孩子們討好。就是因為這樣，它才會被壞孩子們抓住，並捆了起來。狗媽媽失去過一次孩子，在糰子被捆起拖地走的的時候，她顯得異常憤怒，她露著兇狠的犬牙，朝那些孩子狂吠。


  「哇哇……瘋狗咬人了，瘋狗咬人了……」孩子們驚慌地扔掉繩子跑開了，狗媽媽費力地咬著繩子，想要把繩子咬斷，但它還沒咬斷的時候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棒給打暈了。


  「嗚嗚……」因為它把注意力一直放在糰子身上，甚至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爸爸，就是這隻瘋狗，剛才還想咬我呢……」糰子看到一個小男孩的嘴不停地說著，激動的時候還用腳往自己身上使勁踹，就好像它們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他們了一樣。


  「是嗎？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這些野狗……」說著，他拿起木棒，朝暈暈乎乎的狗媽媽的身上又是一下。


  「走咯，又可以溜小狗玩了……」那小男孩見母狗躲遠了一些，撿起地上的繩子興奮地往前拖著。


  糰子似乎有點不在意自己身上在地上都磨出血來，它看著媽媽頭上的血一點一點往下流，擔心地眼睛都不敢挪開。


  「汪汪汪……」原本奄奄一息的媽媽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突然沖了上來。男孩爸爸怕瘋狗咬了，又是用力一棒，正對腦門……因為對方使的力氣過大，它有點重心不穩地摔到了馬路上面。正當它還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一輛疾馳而過的黑色轎車將它軋在了身上。


  「呸，真晦氣，兒子，我們回家……」男孩爸爸朝母狗的方向吐了下口水，讓兒子扔掉手中的繩子，趕緊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


  「……」那一刻，糰子的世界突然安靜了，它什麼都聽不到，舉步維艱地爬到媽媽屍體旁邊，不斷用腦袋頂著它，希望它能夠恢復意識，但是不管它多努力，媽媽一點都沒有回應它。


  萬里萬宇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被清潔工拖到路邊的母狗屍體，以及圍在它旁邊叫的糰子。


  「糰子，你媽媽怎麼了？」看到這樣子慘狀的萬宇傷心地哭了起來，他把糰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裡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母狗的屍體被清潔工扔進了垃圾桶裡面，而萬里擔心糰子跟著過去，就讓萬宇抱著糰子回家。


  「糰子，跟我們回家吧，我們會代替你媽媽來保護你的……」萬里摸了下糰子的腦袋，溫柔地對著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