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靨（1）

  千秋開始住院放療的那天，剛好是清和生日，去醫院的路上，她到路邊的蛋糕店買了兩塊小蛋糕，一人一塊，權當是為清和慶祝了。至於禮物，她送了清和一瓶車載香水，因為自己也經常坐，她特地挑了自己喜歡的味道，淡淡的檸檬香。清和對於這個禮物好像挺喜歡，一收到就擺了出來，全然不顧這是一個萌萌的小熊造型。


  這一次住院長達一個月左右，先定位後放療，因為周末仍會進行體溫監控，所以醫生並不允許他們隨便從醫院出去，只是五月三十日，在趙千秋的軟磨硬泡之下，醫生破例讓他們出去半天。（五月三十日是周五，六月一日剛好是周日……不管是小學還是幼兒園都定在五月三十日進行文藝匯演，因為必須有家長出席，所以千秋他們才會趕著回去。）

  那個時候千秋已經放療了三次，反應並不是很明顯，放射治療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普通的ct一樣。薛琳洋的情況有點不同，她來的時間比較早，也治療了一段時間，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抑制反應，喉嚨也開始發炎，痛得幾乎說不了話，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想著能跟著去幼兒園觀看錶演。


  「真是拿你這孩子沒辦法……」薛媽媽一邊抱怨自家女兒，一邊朝清和笑笑，雖說在醫院裡交到朋友是好事，但現在身體這麼差，出去得事事小心，免不了會添麻煩。而且待會醫生查房的時候她到底要怎麼交代才好啊？

  「我們會在下午做治療前回來的……不耽誤時間……」清和大清早就帶著千秋和薛琳洋往家那邊趕，到家後接上已經在家等著的萬里和萬宇往他們學校趕。他先是送萬宇他們去幼兒園，之後自己帶著萬里去小學。因為路上的時間耽誤的比較多，他和萬里差點遲到，勉強趕不了萬里化妝。


  因為是學校內部的表演，倒也沒有特別正規，只是每個登台的小朋友都特別賣力，尤其是演一棵樹的萬宇，他想方設法齣戲，颳風的時候，他把身上的樹枝搖得特別賣力，就像是要來龍捲風一樣。明明當時的旁邊里是這麼說道：一陣微風吹過，樹梢輕輕晃動了一下。


  「萬宇太可愛了吧……」因為不能說話，薛琳洋用手機編輯了一段文字給趙千秋看。趙千秋看完之後立馬點了點頭。


  「他之前跟我說他在幼兒園有表演，我還以為是演主角，結果是一棵樹，不過這棵樹倒是挺可愛的。」趙千秋向來就覺得自家的小萬宇最可愛，今天當然也不會有什麼例外，萬里那邊有清和發過來的小視頻，彌補了自己不能親自過去看的遺憾，他那邊是舞蹈，萬里並不是領舞，但因為動作標準，跳得好像比領舞還要更出色一些。不過因為是集體舞，一個人太過出色並非是什麼好事。她也把自己這邊錄的小視頻發給清和，這期間不知道講了什麼悄悄話，就差沒笑出聲來。他們兩個人現在這副模樣完全是爸爸和媽媽，只是他們本人一點這種自覺都沒有。


  看完表演之後，他們帶著萬宇萬里在外面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匆匆趕回醫院了。


  萬宇和萬里這次好像特別懂事，送他們回家之後，他們不哭不鬧，背著書包在門口朝她們揮了揮手，然後說自己在家裡會乖乖聽話的。不過正是因為這樣讓人覺得特別辛酸，千秋在回去的路上甚至偷偷抹了下眼淚。


  那天晚上，千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很快就吵醒了睡在她旁邊的清和。


  「哪裡不舒服嗎？」清和從陪護床上坐了起來，看著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因為隔壁床的老太太睡得比較熟，所以他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聲音放得輕緩一點。


  「沒有，我只是想萬宇和萬里了……我突然有點害怕起來，害怕不能看他們長大……」千秋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是沮喪，不過這一切清和全看在眼裡。


  「沒事的，這次治療之後，我們就結束了，你一共照光十五次，今天是第四次，只要再堅持十一次，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只要你願意，你每天都可以看著他們。」清和拉著千秋的手，用手摩挲著她的掌心。


  「千黛也快中考了，在她考試的時候我還在住院，雖說以她的成績我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最近眼皮一直在跳，我總覺得很不安。」千秋心裏面悲傷的情緒正不斷蔓延著，整個人開始負面了起來，就連平時根本就不用操心的千黛也開始讓她寢食難安。


  「你這大概是焦慮吧，明天照光之後我們在這附近稍微逛一下，說不定心情會好一點！」清和起身抱了抱千秋，讓她靠在自己懷裡面，哄著睡著之後才把她放下，看著他熟睡的臉，他開始隱隱不安了起來。原來不安的情緒也會像這樣傳染給對方的。


  薛琳洋的治療快要結束了，下個星期就能出院，只是她這個階段的狀態很差，臉色比之前也更加難看，千秋跟她的病情差不多，也就是說，之後她也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他要怎麼處理才行呢？到時候又該怎麼去安慰她呢？

  「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清和發現自己完全睡不著后給陳鈺發了個信息，雖然是凌晨，但陳鈺很快就回了一條信息給他。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這個點還沒有睡么？」言語之中儘是擔心。


  「千秋最近很不安，我也開始不安了起來，我好怕我的負面情緒突然爆發，然後影響她……」清和想都沒想就把這樣編輯好的消息發了過去。


  「別擔心，你還有我在呢……我們清和可不是這種膽小的人，遇到事情的時候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總會容易得多。你也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這樣子太累了……我看著都覺得有些心疼……」陳鈺打字的速度很快，要不是他設置了特別的消息提示音，或許也不會輕易地在這深夜醒過來。


  「恩，我知道……到時候一定要記得拉我一把！」清和的情緒稍微有點穩定下來，這或許是因為被自己哥哥安慰過的緣故，心情也開始變得輕鬆了起來。在千秋身邊待著的時候，他的癥狀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不過偶爾也會有像現在這樣深夜睡不著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經常瞪著天花板，直到眼皮打架也睡不著。


  「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清和看著熟睡后的千秋，「要是你知道了我本來的面目，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待在我身邊？我對我自己突然沒有自信了，到時，你也會來拉我一把嗎？」清和苦笑著，左手手錶下的疤痕此時正隱隱作痛著，那是夢靨在召喚著他，他突然有些害怕閉上眼睛，害怕他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