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溢，血
炎煜煌先是去洗手間將手上的血漬洗掉，又重新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
他本身就有潔癖，在接觸到外界之後，是一定要將自己重新整理一下的。
剛從休息室裏走出來，炎天野與顧梓兮也已經走了進來，彼此的目光剛剛對上，炎煜煌就將視線轉開，就像是對待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
盡管過了這麽多年，炎煜煌還是覺得，自己對於父親的感情，早就已經在這麽多年來消磨殆盡了，父親這個概念，已經與一個陌生人完全無異。
“小煜。”炎天野畢竟是一個父親，在看到自己兒子的時候，自然是想念的緊。
雖然當年炎煜煌做的那件事情讓他甚是痛心，也覺得非常令人氣憤，但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再多的氣憤也都已經消了。他現在也隻是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可以想著見見自己唯一的兒子。
“閉嘴，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麽話好說的。”炎煜煌在他剛一開口的時候，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能原諒爸爸麽？”
炎天野的口氣甚是無奈，這麽多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一樣，原本成功且十分擁有自信的男人，一瞬間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的確是因為生活的突然轉變。
而直接造成他現在這種窘迫生活的人，就是他自己的兒子。
雖然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到底是自己當年做的孽，他現在也就希望兒子能夠原諒他，這一點比什麽都重要。
“原諒？”好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炎煜煌唇角露出一抹譏嘲的嘲諷的笑，“你怎麽不說，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媽為什麽還是不能活過來麽？”
他當初做的孽，現在要怪誰？怪他不原諒他？簡直是太過可笑了一些！
“可我到底是你的父親！”炎天野異常痛心，痛心自己如此被自己的兒子對待，卻也異常的無奈。
“你倒是還知道，你是我的父親，可是你自己摸著胸口想一想，你到底有沒有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他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雖然那裏疼的要命，可他卻仿佛已經麻木了一般，“對，你是對我很好，炎天野，那是你欠我的，你當初怎麽毀壞的我的童年？母親的愛是你窮盡一生也給不起的，你知道麽？傷害別人的東西，你是拿出所有的一切，都償還不起的！”
炎煜煌的每一句話，都重重的戳向了炎天野的心裏，事後他也反思過，自己當初到底做錯了些什麽，也已經知道自己不應該年少輕狂，做了那些難以挽回的事情。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已經盡全力在他的身上彌補回來了，可他的兒子卻也一直在恨著他。
恨，被自己的兒子恨了這麽多年，是一件多麽讓人無力的事情？
“小煜……”
“哦，我忘了，你現在的生活條件很不好，怎麽？現在來找我是缺錢了麽？”炎煜煌譏嘲一笑，拉開抽屜拿出支票，筆放在上麵思索了一下，複而抬頭問道：“想要多少錢？一百萬夠不夠？不夠的話兩百萬？”
“我今天來不是來向你要錢的，小煜，我是你爸爸！”炎天野看到現在這個樣子的兒子，感覺到異常的痛心。
炎煜煌重重的將手中的筆摔到了地上，蘊含著滿滿的怒意。
“你但凡一提父親這個字眼，我就感到惡心！炎天野，我他媽早就不當你是我父親了！當年是我將所有的一切從你手中奪過去的，怎麽，覺得心裏不舒服？不過我可沒有那麽心軟，你的皇騰早就已經易主了，想從我手中拿走些什麽，放心，你就別做這個夢了！”
炎天野自己的兒子，自然也知道是一個什麽樣子的脾氣，知道自己再多說下去，也完全沒有什麽成效。
“小煜，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爸爸？他這些年一點都不好過，一直都非常的想你。”顧梓兮看不下去了，總覺得炎煜煌這麽做是不對的，“你為了樂小米那個賤人，到底要做到什麽程度？真的要傷害你身邊的所有人麽？”
炎煜煌的目光倏然轉向顧梓兮，他平生最厭惡的事情，就是從顧梓兮的口中聽到樂小米的名字！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他的底線，真當他炎煜煌是沒有脾氣的不成？
“顧梓兮，你他媽活膩味了就直接說！”炎煜煌雙眼一眯，直接大踏步走到顧梓兮麵前，扯住她的脖領就甩到了沙發上，然後高大的身軀壓了上去，一手將隨身攜帶的手槍掏了出來，對到她的太陽穴上，“你再說一句廢話，試試？”
他已經將子彈上膛，誰都不會懷疑，隻要顧梓兮膽敢再說一句多餘的廢話，炎煜煌真的有可能用槍直接爆了她的腦袋！
這把手槍已經有太長的時間沒有拿出來過了，如今卻因為顧梓兮，再度磨了磨槍頭。
顧梓兮儼然被炎煜煌的舉動嚇到了，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動都不敢再動，身體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顫抖。不怪她膽子小，隻怪炎煜煌此刻真的是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意。
樂小米即便再不好，也沒有輪到別人來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他都還沒有說什麽，別人有什麽資格說什麽？更何況顧梓兮算是個什麽東西，他的人怎麽樣跟她有半毛錢關係麽？
“小煜，趕緊把槍放下！”炎天野一見他動作，立馬就急了，“梓兮她也沒有什麽惡意，有什麽話我們好好說，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啊！”
“嗬！你的女人，你最好讓她管住她自己那張嘴！”炎煜煌將槍重新收起，直起身十分厭惡的瞥了一眼依舊在沙發上瑟瑟發抖的女人，口氣更加冷然，“恐怕下一次我就真的沒有會像今天一樣好說話了。”
炎煜煌往自己的辦公桌前走去，重新拿起一根簽字筆，在一張支票上填下一個數字，推倒了桌子上。
“這些就當給你的補償，拿了支票就走吧。”炎煜煌的語氣沒有半分的感情與留戀，“我不希望下次還在公司裏麵見到你們。”
說完之後，就轉身往休息室走去，剛剛伸手碰到了顧梓兮，他現在很是覺得厭惡。
父子之間的感情與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炎煜煌也不想再多說其他什麽，隻希望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他最後的一點安寧，他的生命中，最不需要的，就是父親。
“能看到你現在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炎天野也沒有在說什麽，看了看桌子上的支票，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即便現在過得再不好，他也沒有到那種需要靠自己兒子來生活，能看到他現在健健康康的模樣，他也已經放心太多了，即便以後真的不見麵了，也能安心了。
炎煜煌剛走到休息室關上門，鼻尖就感受到了一股腥熱，似乎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順著鼻尖一點一滴的滴落在白色的襯衫上。
炎煜煌緊緊的擰了擰眉，走到桌前拿起紙巾揚起頭，想要將滴落下來的血止住。
可是手中的紙巾已經被鮮紅的血印染，鼻血卻絲毫沒有要止住的跡象。炎煜煌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一遍遍衝洗著鮮紅的血漬，到最後似乎是要麻痹了一樣，才總算是將血止住了。
抬頭看著鏡子中的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炎煜煌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恍然。
蒼白的，仿佛那個人不是炎煜煌一樣。
身上綻放開來的血蓮花，讓他更加對現在的自己感到厭惡，他一向不喜歡血，不喜歡除了白色以外的任何顏色，不喜歡自己此刻如此狀態的蒼白。
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重重的砸在了盥洗台上，卻又感受到了一股額外的痛意，手指的關節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一樣，有那麽一瞬間，失去了知覺般完全不聽自己使喚。
真的到了再也沒有辦法堅持的時候了麽？這種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控製的狀況，是以往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他不想在某一個時刻出現狀況，將樂小米嚇到，所以現在她的離開，是不是也是剛剛好的時刻？
可是依然心疼的無以複加，想要讓他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卻始終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
但凡有關樂小米的事情，他所有的淡然冷靜的決策，似乎都完全派不上用場。他一向扮演了一個高大且一直屹立不倒的角色，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抱怨過任何事情。
此時沿著盥洗台慢慢的滑倒在地上，頹然的坐在地上，他才悲哀的發現，高大堅挺的形象，一直都是在有人支撐的情況下才能存在的。
慢慢的將眼閉上，一雙豐盈的雙唇依舊緊緊的抿起，一向弧度分明的臉頰，若是仔細看的話，竟然已經消瘦了些許。
他的麵上也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原來，他也是可以倒下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