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長虹

  林柒睜開眼睛，遮在頭頂的是一片片茂密的白杉，恍惚之間他才突然發現，原來這個地方，是靈雀山白雀峰的後山。


  從地上坐起身來，低頭間卻是一愣，只見自己短手短腳，穿著早先時候的衣服，卻是不知為何，自己竟又變做了兒時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身旁傳來的腳步聲引起了林柒的注意，一回頭，卻見林載舟一襲長衫踱步而來，雖然沒什麼表情，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卻還是帶著深切的關懷。


  這時候的林載舟，雖然鬍子一大把，卻是並沒有老態龍鐘的模樣，看起來神清氣爽，氣質奪人。


  「小七，勤學苦練是好事，但凡事都要懂得節制，強行違背自然的規律，無視身體的限制，不但會造成自身境界的損害，況且修鍊起來，也只能說事倍功半罷了。」說話間，林載舟已經走到了林柒的身邊，向著林柒伸出了手，「再說回來，你睡在這裡，若是著涼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聽著熟悉的教導，林柒已經有些發愣，他看著林載舟伸出手來，於是也遞過手去，感受著大師伯手中的溫度，林柒這才發覺，自己似乎並不是做夢。


  恍惚之間，自己這才記起來，自己昨晚在後山偷偷進行術法的修鍊，沒想到最後累到了，因此才會直接睡倒在山中，一時間，自己的臉上也不禁有些發窘。


  「走吧，回去再說。」


  「嗯！」


  林載舟牽著林柒的手，緩緩往山下走去，這時候，林柒突然回頭望望身後的白衫林，一時間似有所想。


  「怎麼了？」林載舟顯然察覺到了林柒的異樣。


  「大師伯，我做了一個夢……」


  「哦，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我長大以後的事情！我下山了，遇到了好多好多不同的人，也碰到了許多許多的事，這個夢……像是夢，有不像夢，好長好長，好累好累，甚至有好幾次，我都險些死掉，那種感覺，實在是讓人不想回味！」


  聽了林柒的話，林載舟並沒有做任何的回應，而林柒也隨即沉默下來，兩人就這樣手牽著手，緩緩走在下山的道路上，而就在這個時候，眼前有一根枯死的杉樹，卻是突然引起了林柒的注意。


  「枯死了……呀……」


  看到這顆枯樹，林柒似乎又回憶起夢中瀕死時候的痛苦記憶，而這個時候，林載舟卻是鬆開了緊握林柒的手，轉而按在了他的頭上。


  「這棵樹年紀大了，生老病死，本就是大自然最平常的事情，並不需要太過悲傷，你看他，便是已經枯死，可是這棵樹，主幹卻依舊挺拔而粗壯，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


  聽到林載舟的話，林柒卻是搖了搖頭。


  「代表了這棵樹活著的時候，已經經歷過足夠經常的一生了，縱使死去，卻已經留下了讓人不能忽視的痕迹，你再看看他的身邊，這些正在茁壯成長的杉樹，不都在向他一樣，活出自己精彩的一生嗎？」


  聽到這裡，林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大師伯，我明白了，你希望我像這些杉樹一樣，不要畏懼艱難或死亡，無論怎樣，都要活出經常的一生，是吧！」


  聽到林柒的話，林載舟微笑著摸了摸林柒的頭，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林載舟能有這種姿態，已經足夠說明他對身邊這個孩童心性的欣慰和滿意。


  「雖然這種精神，的確令人敬佩，但這些杉樹，卻被這大山禁錮住了，一生一世都只能在這一方天地之間，卻還不如這山間的風更加快活和自在，同是活出精彩的一聲，這清風卻吹遍大地，看過不一樣的天空，雖然一生一世都不曾停歇，但得到的精彩卻同樣不可言喻，惹人羨慕！」


  「小七，我林載舟雖不想虛度光陰，卻空有胸懷，便是這一生已活的足夠精彩，但說到底卻也逃不過一如那顆枯死老樹一般的命運，不過，我卻並不希望你活成像我一樣，接受同樣的命途，比起杉樹來，我倒更希望你可以活的像那清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才是真正的為自己而活，你應該有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是我也好，是御天宗也罷，這一些，就像是束縛杉樹的大山一般，都是附著在你身上的枷鎖，其實，御天宗本就不是什麼早時候落魄下來的道門玄宗，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希望可以將祖上的東西傳承下去的工具罷了，如今我大限已到，就讓我在臨時之前，將這御天宗也一併帶走，不用再繼續背負什麼重擔，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枷鎖，我相信這樣一來，你一定可是活成清風那樣的精彩！」


  林載舟的一席話，叫林柒怔立當場，一時間，他根本沒有明白，大師伯究竟在說些什麼，而這個時候，林載舟取下了自己的手，然而獨自向前走出，來到了枯樹的近前。


  「小七，這是我最後能夠教給你的東西，希望你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輕易忘卻自己最初的心意！」


  說話間，林載舟後撤半步，將拳頭收在腰側，而這個時候，一股凌厲的氣勢，卻是突然從林載舟的身上瘋狂湧現！


  宗師！


  林柒如夢方醒，恍惚間，卻看到林載舟滿身上下，都被一種極其詭異的血色所纏繞，而在他的面前，正有一個血蝠一般的身影撲了過來！


  此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烏雲卷積起來，露出了一張帶著血色，猙笑著的面孔！


  伴隨邪風呼嘯，四周早已是火光衝天！


  「所謂罡氣，與其說是一種極其高深的技巧，倒不如說成是一個人凝鍊真氣的純粹程度，不管你用的是劍，是槍，還是拳頭，其實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保持內心的堅定，儘可能的讓你真氣中所蘊含的力量變得純凈，也只有這樣，才能凝鍊形成罡氣，從而變得勢如破竹，無堅不摧！你的罡氣之所以無法穩定使出，更說明你的心意還不夠執著，信心還不夠堅定，要相信自己的力量，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說完這番話，林載舟的拳鋒之中，已經匯聚起淡淡的金色輝光，輝光雖然無法驅散纏繞在周身的血色毒氣，但凝鍊的真氣卻如山勢如浪濤，不可阻擋，此時林載舟神情一臉決絕，眼神中精光閃動，絲毫沒有迷惘，眼看面前血色將至，邪風洶湧，隨即便一拳揮出！

  「風御九州！」


  狂風驚起，暴雨驟至！

  一道輝光貫通天地，閃耀一方，轉瞬即逝！

  隨著雨水撒落的，還有漫天金色的星光！

  薛貴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林載舟，又低頭看看留在自己身上的巨大空洞，神情間全然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他雙目圓睜，臉上的肌肉也隨之抽搐起來，驀然一口血噴出，接著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垂頭而死！


  身前林載舟，依舊保持著出拳的姿勢，雖然周身纏繞著的血色毒氣久經不散，但此時的他卻似乎全然不覺一般，他抬起頭望向天邊，任憑雨水澆灌在他的臉上，這時候，風雨漸收，撥雲見日，陽光灑落塵煙瀰漫的白雀峰，卻是斜掛一道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