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掌斃
靈雀山下有一座小村莊，前後有十幾戶人家，家家以釀酒為生，在十里八鄉頗為出名，人們都稱之為小酒村。小酒村之外，有一灣清水，竹橋飛跨，名曰酒灣，自靈雀山流下，綿延百里，養活了一方之地數百人口。
竹橋不知其名，也不知是何人所建，橫跨南北，常有人在此垂釣。這日里秋高氣爽，氣色宜人，只見竹橋上一節圍欄之上，端著這一個白髮老者，手持一節竹子，釣線垂在水中，任波流自去，巍然不動。老者肩寬背闊，看上去要比尋常人還要高大許多，身下雖然只有一根細竹，卻視若平地，坐在上面四平八穩，不搖不晃，端地厲害，這幾日來一直如此，過往村民也就見怪不怪了。
老人本來眯縫著一雙眼睛，這時候卻突然睜開來，露出一抹精光。
「你怎麼來了？」
原來距離老人十步之遠，走過來一名穿著青衣道袍的中年男子，男子聽見老者話語，笑起來，走到老者的身旁站定，好奇的看看水下。
「不愧是大師兄，這大益通玄越發純熟了。」
「哼，你來就來，拍什麼馬屁，我大益通玄要是練的好了，還能幾天釣不得魚？怎麼，你不在山中陪著你那婆娘，倒有工夫下山看我一糟老頭子釣魚。」
聽老人說幾天沒釣到魚，中年道人樂得哈哈大笑，又聽他說起自己那個讓人不省心的媳婦，頓時噎了一下，面露尷尬。
「大師兄，你還好意思說，你們幾個可不厚道啊，撇下我自己一人，這幾日她可沒少找我麻煩。」
老人抬起一隻眼皮，瞥他一眼，嗤笑一聲，說道：「你那婆娘做的飯菜，就跟你二師兄熬得葯一般酸苦，老頭子我年紀大了，還想多活幾年咧。」
聽老人調笑自己，中年道人也不生氣，反而湊過臉去，盯著道人垂下的鉤餌，好奇道：「大師兄，我記得你以前釣魚挺厲害的，怎麼幾天里一無所獲？」
聽他問話，老人愣了下，抬起頭，似乎心有所念。
「我能釣到魚，那是小七還在的時候，那小子大益通玄才學了幾年，竟然有這般進境，你我當初可都沒想到，這一汪清水之中，哪裡有魚無魚，心眼之中，看得分明，有他指點，才讓我無往而不利。」
聽師兄道出玄機，中年男子才恍然大悟，說：「難怪你每次釣魚總要把他帶在身邊。」
老人收起吊杆，看著空空如也的吊鉤，若有所思。
「師弟，你說咱們把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他一個孩子肩上，是不是有些著急了？這幾年看他在山內忙前忙后，總在想我把他撿回來，是不是錯了。」
「放心吧，大師兄，小七這孩子無論天資還是心性，都是上佳，你帶他上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天佑我御天宗啊！」
老人點點頭，看向西邊，此刻遠山外，清風流雲，雁字南去。
……
血天伏魔大陣，是天妖門極難修鍊的一種高深法陣，要輔以獻祭生靈之血方可煉成，沙鐵城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才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把幾個弟子買回來的牛偷走煉化，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此時的血天伏魔大陣已經化成一個血色圓球，被幻化出來的鐵鏈層層包住，沙鐵城一臉邪笑，站在血陣之外不住點頭，心中暗自算了一下時辰，想必陣中已經開始展現威力，過不了多久，縱使三人天資修為過人，也要被煉化成三具毫無思想的活屍了，到時候，是把他們扒皮抽筋還是大卸八塊，還不是任憑自己所為。
每每想到這裡，沙鐵城總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不禁仰天大笑，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只聽一聲巨響，一道黑光突然在血陣之上開了一個大洞，就連幻化出來的赤色鐵鏈也被打斷了兩根，摔在地上隨即消逝而去！
沙鐵城大吃一驚，笑聲戛然而止，臉上只剩下驚慌失措的表情，沒曾想到大陣神威之下，三隻瓮中之鱉還能掀起風浪！
「天妖顯聖，血天伏魔！」
沙鐵城狂吼一聲，手中閃現赤色光芒，抬眼看了看血陣上的破口，突然雙手合十，血陣與他心靈相通，剎那間有幻化成數條血色的鏈條，攀上血球的頂端，想要把洞口堵住，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沒想到剛剛堵上，突然間又是幾聲巨響，血球之外，被連開數個口子，正吃吃漏風！
還沒等沙鐵城回過神來，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間一道黑色劍氣，剎那間就在血球的頂部劃開了好大一條口子，險些要把大陣切開半個，這一次就算沙鐵城想堵，只怕也無能為力了，血球表面起伏不定，開始晃動起來，血天伏魔大陣顯然已經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破口中突然雷光涌動，電火噴出，緊接著耀眼雷光突然撐破了血陣的罩壁，激射而出，一道黑影直入天際，定睛一看，原來是螢梨持劍飛起，手下拎著的林柒手做斗訣，兩人上下攜手無間，才破了這血天大陣！
大陣已破，血圈中的奇怪符文早就失去了光彩，重歸平靜，洪邵煜站在大圈中央，無視身下焦煙四起，抬手拭去額頭的汗珠，長舒一口氣，沖著天空中的御天宗兄妹伸出一根大拇指。就在剛才，他已經覺得自己死定了，想自己年紀輕輕就已經踏入八品高手之列，就這麼死去實在是太窩囊了。
還好最後活了下來，萬幸萬幸。
沙鐵城轉身要逃，卻被從天而來插入土地的黑色大劍攔住了去路。
螢梨帶著林柒翩然落地，與洪邵煜並肩而立，三人也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從容神情，稍顯狼狽，身下衣褲上不知何時被染上了血色的符文，想來正是血陣的陰邪手段，但如今血陣已經失去了功效，這些符文想必也沒有什麼危害了。
沙鐵城顯然看到了這些符文，雙眼凸出，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不相信的神情，舌頭上彷彿打了個結，怔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好賊子，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血天伏魔大陣，沒起作用，告訴我，為什麼？」
沙鐵城好像受得刺激頗大，魔怔了一般，攤開雙手，就要衝上前來，這種人執念太深，一旦陷入其中，只會入魔，即使裝上了南牆也不會回頭，林柒螢梨對這種人十分厭惡，不禁皺起眉頭。
洪邵煜斷然不能讓他靠近，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沙鐵城口吐鮮血，一下子飛了出去，卻還要爭扎這站起來。
「一定是你們會邪術，一定是這樣的！」
邪術？還有比你們這些歪門邪道還邪惡的法門么？
林柒定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宗門立身之本的功夫，大益通玄，正好克制他這些歪門邪道。血陣只能得種種，不過是讓人產生幻覺，等你沉浸在幻影之中的時候，大陣底下的符文卻悄悄侵蝕到你的身體之上，奪走你的感知，讓你還在幻境之中就陷入精神的死亡，不僅邪惡，還難以防備。而大益通玄這種功法，講求辨識五感，追求心神統一，真眼與心眼協調使用，正好無視大陣中邪法的侵蝕，沒想到也憑此破了大陣，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沙鐵城這樣的惡人，最終還是要折在林柒的手中。
洪邵煜走到沙鐵城的身前，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抬腿一腳將他踹翻，沙鐵城慘叫一聲，肋骨大概斷了，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吐了好幾口鮮血，才終於回過神來，看著慢慢走進的洪邵煜，終於面露驚恐，翻身爬起，捂著胸口向後退去。
「別，別殺我，我有話要說，你一定想知道！」
洪邵煜黑著一張臉，嘴角翹起，掛著一絲冷笑，看沙鐵城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樣。
「哦，是嗎？」
沙鐵城頭點的磕頭蟲，又可憐又可笑，誰想洪邵煜還是抬起了手掌，遮在沙鐵城的頭頂。
「你想說什麼，我大概也知道了，所以，還是請你去死吧！」
洪邵煜的手掌遮住了沙鐵城頭頂的光芒，也遮住了沙鐵城生的希望，沙鐵城一時萬念俱灰，突然慘笑出聲，口中鮮血不斷噴濺在洪邵煜的道袍上。洪邵煜一掌拍下，沙鐵城的笑聲也戛然而止，身子打個激靈，猛然摔在地上。
「師兄們，你們大仇得報，也請安息吧，願你們在天之靈，保佑長生宗風雨安定！」
洪邵煜抬著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林柒早就摟著螢梨轉過身去，聽見身後話語，也不禁嘆了口氣，大魔頭沙鐵城伏誅，白江之地最大的魁首已去，長生宗大仇得報，想來萬事平息，天妖門事件也終於告一段落，自己也真心為洪邵煜高興。身邊的小丫頭螢梨看看林柒的臉，聽他嘆氣，還以為有什麼心事，卻又見他面露笑容，頓時十分不解。至於沙鐵城天妖門什麼的，她才不去想呢。
這時候，林柒聽見身後腳步聲想起，心知洪邵煜事畢，於是轉過頭來，沒想到頸后突然一痛，遭受重擊，詫異間眼前一黑，一下子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