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不容樂觀
當下一推,她把手鐲推回陳氏的手上:「大夫人,老奴只是按皇後娘娘的吩咐來的,這天色也不早,老奴得回別院伺候娘娘了。」
而後說了句「告辭」向著季老夫人等行了禮,匆匆離去。
王嬤嬤不收玉鐲子的瀟洒一走,季老夫人心中頓時涼了半截,跌坐在四合房上房唯一的太師椅上:「你們說,你們說皇後娘娘這是要幹什麼?難道真的要插手六丫頭與張家的婚事?真的要讓六丫頭在道觀終老?」
陳氏心中的七上八下的全不得章法,從王嬤嬤的臉色與話語看來,六姑娘的事情恐怕不容樂觀。
但看自家婆婆臉色都急白了,她只好壓下心中的忐忑,上前兩步好生安慰:「老夫人您放心,皇後娘娘要真是插手六姐兒的婚事,頂多就是問上兩句話,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讓人回來,還要讓人在別院留宿的,別院留宿可是天大的殊榮。」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的眼中有了一絲光彩,「你是說皇後娘娘還是看中六丫頭,所以才留下她?」
王氏在一旁也上前笑道:「是呢,老夫人,我覺得六姐兒在莊子中待了兩年,性情都變了,如今我看著她都喜歡的緊。皇後娘娘乃後宮之主、母儀天下事事通透,這次也肯定知道錯不在我們季府,不會貿然插手的,定是喜六姐兒洒脫性子,留下敘敘話而已,明天定能帶著賞賜回來了。」
兩個媳婦的話說起來都很有道理,老夫人又把這顆跳到喉嚨口的心放下來。
若是皇后真的喜歡六丫頭,從別院回來,她身價也能漲上一漲,嫁入張家也更有助力了。
這確實是喜事。
陳氏與王氏對望一眼,雖然兩人心頭惴惴不安,還是把這股子不安給壓了下去。
沒辦法,人在皇家別院,她倆又不能像潑婦一般,拿著簸箕掃把闖進去,如今真是什麼辦法都沒有。
四合房小,上房說大聲一點,都能讓話音絮絮叨叨飄出去。
無心去聽便罷了,若是有心人趴在牆角偷聽,那都是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季雲妙含羞含怒又含了悔的、從後山跑回道觀時,就一直等著季雲流,想抓著她問清楚七皇子可有跟她說了什麼,做了些什麼。
七皇子那樣的人中龍鳳,可不能跟季六有半點交集!
那可是她想都不敢想,高高在上的皇家第七子!
要是跟季雲流這樣的張家棄婦說話,簡直是在侮辱了七殿下!
但是,等呀等,她等到四姑娘滿臉紅光的回來,又等到宋之畫滿面嬌羞含春風的回來,還是沒有再看見季雲流。
太陽漸漸下落。
不僅是季雲妙在那裡等季六了,連陳氏都派人出去尋找季雲流。
四姑娘很生氣,同樣也有些不解,覺得在馬車上能說出那種「我們同坐一條船」這樣話語的六妹妹不可能這樣沒有規矩、不守禮節,在後山空玩這麼久。
直到,王嬤嬤過來,告訴了眾人皇后把她留宿的事情。
剛開始看見王嬤嬤,只有季七姿態不雅的趴在牆角偷聽,後來季四與宋之畫也實在頂不住好奇,都靠近牆角聽了幾句。
當知道是皇后留宿季六時,季七撒腿跳起來:「什麼!她竟然,竟然留在了皇家別院?」
「七妹妹!」宋之畫離她不遠,見她這麼一跳,趕緊過來捂她嘴巴,「七妹妹,你千萬小聲點,讓老夫人和大夫人聽到就不得了了了!」
季七被捂著嘴,眨巴著眼睛,順著順序想下去。
先是她與季六鬥嘴,之後被七皇子看見,她自己過於慌張倉促走了,而季六也許與七皇子對話幾句……住進了皇家別院?
怎麼可以這樣!
季六怎麼可以這般不要臉!
自己若沒有離開,是不是也有機會住進皇家的別院?
是不是自己能與七皇子還能相談幾句?
相談幾句后,七皇子若對自己有意,會不會讓皇後娘娘請旨與自己喜結連理?
宋之畫捂著季雲妙的嘴,到底沒有用什麼力氣,卻看見她的眼淚滾燙滾燙的落下來,砸到她手上,嚇了一跳:「七妹妹,我,我不是不故意弄疼你的,我只是太著急了一些,對不住對不住。」
季七的心思哪裡是在這裡。
她一邊哭一邊把自己甩上了炕,理都沒有理會眾人。
她的七皇子沒有了,她的七皇子妃沒有了,她的幸福美滿生活都沒有了。
全都要怪那個季雲流!
金蓮連忙快步上前安慰季七,細細給她擦面,同時又向宋之畫解釋:「表姑娘,我們姑娘不是惱您的,您放心,我們姑娘只是擔心六姑娘,所以才傷心的。」
宋之畫與自己的丫鬟對望一眼,心中不信這個說辭,面上也做出了相信的表情。
夜色近濃,回到道觀中的張元詡連吃晚膳都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樣,匆匆扒了兩口飯,他就想洗漱歇下。
小廝知道他今兒心情不佳,也沒有多話,直接打點好了一切,讓他睡下。
今晚連月光都沒有,張元詡躺在道觀的廂房中,仰面看著窗戶中倒映出的黑沉沉的天空,心中自語:原來我這般超逸、這般卓越的一個人,竟也免不了俗氣。想要更高的權位,想要更富貴的人生,想要更嬌媚的妻子。
閉上眼,張元詡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雲流,對不住,你到了地府定要原諒我,我會每年都去你墳前燒紙錢給你。
今晚天空沉沉,無月亮無星星。
被人打算燒紙錢的季雲流正「詐屍」的與玉珩再次你一半我一半分吃了另一隻野兔,也準備歇下。
玉珩雖為皇帝第七子,卻會抓兔,會生火,還會燒火炕。
這裡沒有被褥,只有一張炕。
不把炕加熱了兩人半夜肯定要熬出個好歹來。
外頭逃命,有氣力的體魄才是根本。
這理兒,他在上一世的從松寧縣回京城的路上就已知曉明白清楚。
季雲流坐在炕上側頭看他俯身在燒火炕,火光朦朧,一身素淡白衣映襯的他眉眼如工筆細細描繪、面色宛如清白瓷器一般,顏色如玉又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