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忘初心
神荼眯著眼,扯著從落鍾閣出來就呆滯地不正常的鬱壘。
別看著魍魎不正經看起來比魑魅好說話,本就不是什麽泛泛之輩的神,不過是說了幾句便向神荼他們要了不少可以爭取的條件——十足的神仙中的商人形象。
魍魎提供的不多,但卻是極為關鍵的。剩下的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僅憑著這些便可以猜測的出——魍魎足夠精明,神荼鬱壘也不是等閑之神。
雙方各取所需,這一場情報的交流還是十分愉快的。
關於長樂的神墮,神荼與鬱壘也不是一無所知了。根據魍魎所言,長樂生前來此做了一份買賣,代價是自己的魂魄和仙身,內容是要求他們幫助一隻前來求助的梅精,助他將一份東西送去凡世。
至於那東西是什麽,長樂為何這麽做。魍魎沒有在進行繼續的說明,隻是說這有犯客戶隱私。
但在神荼看來隻是因為他們提供的代價不夠。
神荼沒有繼續與這兩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商界典範繼續談下去,一來他不打算繼續付出什麽珍寶,而來就是對方不說,他也可以猜到。
不過神荼有些心疼自己的八荒離合鏡——沒了這個日後要將鬱壘丟出古境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那個梅精,現在看來應當是長樂護得好好的還曾送去過凡世的那個梅精。至於那個東西,能夠送到落鍾閣來還對應著這麽高的代價的,不是魂魄就是仙身——哪裏來的仙身?最有可能的就是那與梅精結緣的凡人男子的魂魄了。
而長樂為何做到這個地步……
他才不信什麽為愛癡狂,長樂這個人最是懂得韜光養晦,萬年前最愛的女子神墮,殺上天的長樂最後還是在靈山獨自過了萬年。
要說他為何這樣,恐怕也是懷著一絲玉瓊未死的念想,表麵上做了萬年的閑散神仙,實際上已經是找了對方萬年。
現在看來,應該是找到了。
那株梅精,就是他找了幾千年甚至是萬年的玉瓊。
雖然神荼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何長樂能夠做到這種地步放開自己心愛的女子,令其能夠與一個自己魂魄幻化的凡人相守……
神荼這樣想著,卻忽然一震……凡人?
他的唇角勾勒出笑意,“喂喂,我想明白了。”
“什麽?”鬱壘問,
“想明白為什麽長樂甘願赴死也要成全他那個梅精了。”神荼笑。
鬱壘抿著唇。
神荼便繼續道,“先前普化老兒層呈上來一道折子,說是凡世現魔,你還記得麽?”
鬱壘略一思索,畢竟是三百年前的折子,且折子中報告的凡人現魔並沒有什麽嚴重的後續發展,他便不曾放在心上,此刻神荼一提醒,他想起來了,“是有這麽一件事來著。”
神荼點點頭,“我後來有探查過,凡世在沒有過那件事的痕跡。”
“你懷疑普化……”鬱壘皺皺眉,“普化的消息不會有錯。”
“我沒說有錯。”神荼道,“不是普化錯了,而是有誰隱瞞了。”他看一眼若有所思的鬱壘,“當時凡世,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下凡的莫邪神君,伏罪的阿鼻王……再退一步,假設那個梅精也可以做到,那麽也就隻有三個人選。”
鬱壘頷首。
“莫邪神君,當時是凡人自然做不到,而阿鼻王更別說,魔力被封就是本尊在此也做不到,梅精,修為不過千年,自然也是不可能。”
鬱壘道,“你說的不錯,隻是你都排查光了……”他這樣說著忽然一震,想到了某種可能,頓時說不出話來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顫抖著嗓音,“你是說長樂在背後做了隱瞞?”
神荼讚許地看著鬱壘,一副真不愧是本尊胞弟的模樣。
“長樂幫著那個凡人隱瞞心魔?”鬱壘驚道,“長樂膽子還真是大,算上這一樁,他犯下的違反天條的重罪也有好幾條了吧?”
神荼拍拍鬱壘的肩,做出不用驚訝還有更令你驚訝的樣子。
“其實不是長樂幫著凡人隱藏心魔。”神荼道,隨後一字一頓地說出接下來幾個字,“而是他在隱瞞自己的心魔。”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他看見鬱壘臉上的錯愕多的幾乎要從棱角分明的麵孔上漫出來。
“你可能覺得不可思議,我也隻是猜測。”神荼這樣道,“長樂在萬年前就已經有了心魔,具體契機我們就暫時認定是玉瓊的仙逝好了。然後他分出這個凡人,心魔卻在這個過程中也暗埋在了那個凡人身體內部。又因著凡世的一個契機,被引發出來,這才有了普化老兒的那份折子。”
鬱壘聽著,一開始還覺得神荼的推斷太過天馬行空了,但愈聽愈覺得這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怎麽聽著,若是這件事情坐實,那麽長樂身上的罪過更大了?
心魔對於神仙來說是大忌,因為一個控製不好就會走火入魔,成為阿鼻王那樣的存在,為魔為患的。而一旦發現某個神仙有了心魔,古境仙境會毫不猶豫地處死此仙——就是他們這樣的神將也是一視同仁。
長樂,這種事情都瞞了萬年,壓製了萬年。
他本身,該是怎麽樣的存在?
“當然隻是猜測。”神荼咧了咧嘴,“長樂指不定並不是這麽傳奇呢?”他雖這樣說,但是卻比誰都明白長樂這個人的可怕之處——任何不常理的事物牽扯到長樂便會變得順理成章。
鬱壘的麵色有些難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照此看來,長樂的突然神墮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這牽扯到太多的因又——甚至,就是他們都沒有辦法出手幹預了。
“有多少人知道呢?”鬱壘轉過頭看向神荼,
神荼一副很是輕鬆的樣子,麵側順著滑下的冷汗卻出賣了他,“如果我推測的是真的,那麽除了長樂自己,最起碼還有兩個人知道,就是長樂不說,幹將和莫邪多多少少會有察覺吧。反正那小妮子一定是什麽都不知道……不然又要要死要活了。”
鬱壘驚訝的望著眼前說得頭頭是道一點不正經的樣子都沒有的神荼,感覺時間回溯到了幾萬年前。
鬱壘別過頭冷哼一聲,“你功課做的倒是不少。”
神荼笑嘻嘻道,“自然是,畢竟本神將準備了上萬年,就是長樂他本人,知道的恐怕也不比我多多少。”說罷還挺了挺胸口,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鬱壘懶得理他。
神荼便又自陶醉了一會兒子。
片刻後,鬱壘沉下聲,“呐,然後呢,推測出這麽多,打算匯報上去麽?”
如果匯報了,那麽長樂就真的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了。‘天’比他們更懂神仙的法則,一個神仙是否真的仙逝並不是依靠他是否神墮判定的,而是看他是否在神墮後有換代現象出現。
如果‘天’得知一切,那麽一定會趕盡殺絕。就是長樂換代了,那麽‘天’也一定會換一代殺一代,殺到不再換代‘長樂’這個神仙完全消失為止。
神荼一怔,望著鬱壘一本正經的麵孔,沒崩的住,一下子笑出聲來,“你在說什麽呢?‘天’是我父還是我母?隻是推測而已,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地匯報吧?”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彎著唇角。
鬱壘不動聲色扯了扯唇角不再多問。
“嗯……剛才說到哪兒了。”神荼皺著眉問鬱壘。
鬱壘大步往前走,唇角忍不住勾勒出笑意,他大聲說,“不記得了。”
“誒?怎麽這樣!”身後傳來神荼慌忙的聲音。
有一種兄弟叫做初心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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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回到仙境,莫邪不見她,幹將找不著,就是花梓也不在。她失去了所有的聯係,有些茫然且無助地立在天地間。
沒了長樂的靈山也沒有想要回去的欲望——她並不想看著那群雪妖精上躥下跳。
仔細想來,除了長樂,這個仙界竟是再無她容身之所。
她尋了一處古樹,理了理裙子坐在樹下。
本打算隻是倚著樹幹休息會兒便好,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這棵巨大的古樹的樹身開始顫抖,枝椏不斷搖晃,驚得九九忙起身跑開一丈多的距離。
那樹身狠狠地顫抖著,不多時空氣中傳來一聲巨大的噴嚏聲。隨後一切如初,九九盯著這棵奇怪的樹,不多久便聽見古樹內部傳來一道如洪鍾般蒼勁的聲音。
“哪裏的小丫頭片子擾了老夫清修?”
九九一愣,這才想到,這麽巨大的樹必然也是修煉了很多年的樹精,想必早就有了靈性,忙拱手歉道,“小女子無意冒犯,隻是途遇此處,原本想休息休息。”
那樹身歎一聲,漸漸在樹幹中央幻化出一個巨大的人臉來。
那人臉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九九,好些時候才又慢慢道,“原是同宗的丫頭,罷了老夫也不追究,隻是小丫頭,你有家不回,在這兒做什麽?可是有了煩惱?”
九九想起那個回不去的靈山,又想起那個陌生的蒼溪州,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