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可知的愛
兩人可謂是一路說說笑笑回到了客棧。
此時涼夏的腦袋瓜子還有沒轉的過來,看見蘇暮和葉夕從那邊過來也是愣愣的沒反應過來,等著蘇暮已然坐到她對麵,端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後才有些回過神了。
“你真是那個蘇暮?”
蘇暮沉穩地點了點頭,抿了抿手中的茶水。
涼夏便又轉向葉夕,“你是玉華宮的那個葉夕?”
葉夕毫不忌諱地點點頭,朝涼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瞞了你。”
涼夏本來騰起的身再次落到凳子上,嬌軀晃了晃,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道,“我還不相信的呢。”她扁了扁嘴想了片刻後又轉朝蘇暮,“可是你當日連白少初都打不過。”
蘇暮溫潤地勾了勾唇角,隻不語。
涼夏見他這副神情,就是再笨也想到了緣由,“你那日放的水?”說罷她又怔怔道,“我隻以為你打不過,真是好演技。且瞞我這麽久!”
蘇暮道,“且是當初我確實隱姓埋名不好告訴你什麽。”
蘇暮這樣說,涼夏卻好似根本沒有聽進去,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頓時睜大了眼眸驚悚地指著葉夕,“你是玉華宮宮主。”又指了指蘇暮,“你是天地一劍。”她的兩根手指頭並到一起,張了張嘴,“你們是表兄妹!玉華宮宮主和天地一劍是表兄妹?我竟是才知道這個!”
葉夕,“……”不是你今日才知道,這本就是子虛烏有的兄妹。
蘇暮,“……”蘇暮也是無話可說,眼見葉夕無所謂的樣子遞了個眼神。
葉夕便打了個哈哈,“畢竟我們家都是世交嘛,素日喜好認個親什麽的。”
這種騙小孩的伎倆卻沒有被涼夏識破,單純的姑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話說,你之後打算怎麽辦?”葉夕見糊弄過去了,趕忙跳開話題,她睜大了漂亮的眼眸湊近了涼夏的眼前,“總不會就這樣來一次都城洛陽感受繁華氛圍吧?”
涼夏一聽葉夕這般說,當下就著了急,“怎麽說呢?我自然是要來參軍的,蘇暮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她支起下巴笑著看蘇暮。
蘇暮被她看的怪怪的,頭一偏又見葉夕用一種藍顏禍水的表情望著他,差點沒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
他咳嗽了兩聲,“你不能去。”
“為什麽?”涼夏快速反問。
“就是不行。”
涼夏本就覺著蘇暮俊俏心生好感,再加上他此刻暴露了身份,眼前的這位竟然是她愛慕了許久的天地一劍,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是一定要跟著的了。
“那葉夕姐還去呢!”涼夏改了稱呼噘嘴道。
“……”蘇暮一頓,“她也不去的。”
“為什麽不讓我去?”葉夕揚起峨眉,斜了眼睛看他。
蘇暮萬不曾想到這個素日古靈精怪的葉夕此刻會跳出來拆他的台——當真是傻得很。
“我一來武藝高超,雖是女兒身也不輸外人。”葉夕說的振振有詞,她拉了涼夏的手來,“偏是我們不能去了?”說著她又瞥一眼蘇暮,微微彎了唇,臉上明擺著一副你說得過我便說的表情。
涼夏受了挑撥,頓時也符合道,“葉夕姐說的是這個道理,你隻道男人邊陲作戰,卻不讓我們女兒前去,是何道理?我們卻也不輸你們的。”
“我並非說如此,我隻怕你,”蘇暮望了一眼涼夏,抖了抖眼簾,“你們在戰場上受了傷害,便是我的罪過了。”
葉夕斜一眼他,“我的本事你不曉得?好幾次比試不是我與你不相上下的?”
涼夏再旁邊也對自己的鞭法莫名有信心,“我的武藝自保足以。”
這種事情自然是討論不出個結果的,葉夕和涼夏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搭檔極好,竟是將蘇暮說的無話可說。這件事說來說去,倒是什麽都沒說得出來。
蘇暮無法,心中有了決意,但看著自己說不過他們,隻好保持緘默,而葉夕與涼夏賊以為蘇暮無話可說自當他默認,自然歡快雀躍。
且再說這征兵一事,洛陽城內鬧得沸沸揚揚,朝廷為了征兵,竟是重新下定規定,要求城內有男兒家達一定年齡者必定要參軍,無論富貴或是平民。一時間城內四處奏起離別之曲,征兵報名處也是異常爆滿。
而兵家也是很快給出了與每個人的才華武力相符合的編隊標準,並張榜在城內告示上。
“你還是個車騎校尉!”葉夕瞧了會兒榜單上的名姓這般道。
蘇暮隻淡淡瞥一眼 ,並不做評論:吳王的動作還真是迅速。
“這上麵並不曾有我的名姓,那我以後便隻好做你的侍衛跟在你身後了。”葉夕笑著,“你日後可是要發軍餉給我的。”
蘇暮淡淡應一聲,溫和地笑了笑。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葉夕一樣高興,榜單上的高官將領不是軍內軍功顯赫之人,就是城內有名有姓的高能,蘇暮這樣橫空殺出的實在不多,在現場就有不少人對這空降般出現的車騎校尉倍感不滿,一個個指指點點。
再加上蘇暮本身並未多加露麵,一時間謠言四起,皆是有黑幕這樣的說法,幾乎鬧得滿城風雨。
然而事件的主人公蘇暮卻像是沒事人一般,領著葉夕在洛陽四處閑逛。
葉夕好好地走在路上,冷不丁一瞥瞧見地上青石磚夾縫裏長著的幾支野草。
“稗子草。”蘇暮在她旁邊道。
葉夕搜尋腦海也並未有過稗子草這個印象,蹲下身仔細瞧看了,這才道,“這不就是普通的狗尾巴草麽?豈不是處處都有的?”
葉夕瞥一眼蘇暮,扁了扁唇瓣。
蘇暮也似乎能體會葉夕心中所想。“稗子草不好麽?”他說。
葉夕扯了扯唇角,瞥一眼幾乎處處都長著的狗尾草。給隨處可見的狗尾草,安上稗子草這樣聽起來就高大上不少的名號,還真是辛苦你蘇大公子了。
“你知道稗子草的傳言麽?”蘇暮問葉夕道。
葉夕自然不曉得。
蘇暮就開始講。
傳言,有個習劍的小少年,出生在習武世家。從小家教甚是嚴格,除了習武練劍,家中長輩什麽都不讓他碰。
“這不是你?”葉夕望了他一眼。
“不是。”他咳嗽了一聲繼續道。
少年從小孤單,隻曉得練劍,從未出過家門,外頭的繁華世界與他無幹,他隻知書上的人倫道理,不知何為玩伴,也不知何為玩物。
葉夕揚了揚眉插嘴,“玩物這個詞還是不知道的好。”
蘇暮沒理葉夕。
有一日,少年的小小後院來了位姑娘,那姑娘活潑開朗,也好長劍。
“紅顏禍水。”葉夕嘖嘖評價。
蘇暮終於忍無可忍。“聽我說完。”他說。
葉夕便閉了嘴。
這個小姑娘和少年印象中的姑娘都不一樣,少年以為天下的姑娘都應該以刺繡、女紅為本業,那個姑娘卻習地一手好劍。少年以為天下的姑娘都應當是嬌羞的,撚著裙擺蓮花三寸的步子,那姑娘卻一身勁裝從裏牆翻到外牆……
當真是與眾不同,葉夕想,她從前翻牆也是異常厲害的。
蘇暮還在講。
少年第一次見那個小姑娘的時候,那個小姑娘正趴在牆頭,伸出半個腦袋望著他飛舞的劍笑,後來她就成了少年的玩伴。
她給了少年從未經曆過的生活,給了他從來沒有的快樂,教會他一切,甚至……教會他愛。他們過得很開心,少年送給小姑娘三枝稗子草做成的小花圈。
蘇暮隨手拔了幾根,繞在手中,說著就編程了一個指環大小的花圈,稗子草毛茸茸的頭部凸在外麵,葉夕忍不住伸手撥了撥。
這個小少年喜歡她,可是這個小女孩卻不知道,後來從某一天開始,小女孩就再沒去過少年的院子了,少年也再沒有見過她。
他說完了,看起來很哀傷。
“後來呢?”葉夕問。她覺得這個故事莫名熟悉,但也沒放在心上:指不定她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看過呢,可她不記得有小男孩喜歡小女孩的橋段?畢竟她不看早戀的話本。
“沒有後來了。”他說。
“多麽憂傷的故事。”葉夕點點頭,反問道,“可是這跟狗尾巴草有什麽關係?”
“你不信?”他問葉夕。
葉夕望著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受傷的小表情,配上那本就長得與眾不同的好看麵容,更顯得可憐了。她眼睛一閉,一狠心違背了自己的本意——“我信的我信的,”
他露出漂亮的笑,“我編的。”
葉夕頓時語塞,開始懷疑自己今日是吃了什麽迷魂湯,竟是他的話都信了。在心裏給自己甩了二十個嘴巴子發誓以後再也不相信他後,才露出官方端正的笑容。
“稗子草象征,不可被知曉的愛。”蘇暮忽然這樣說。
葉夕兀地像是懂了什麽,彎了彎唇角露出漂亮的笑容,“可是我現在知道了。”她接過蘇暮手中編好的稗子草,在蘇暮麵前晃了晃,“不管你今日編的也好,真的也好,你這已經不算是不可被知曉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