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友誼以上,戀人未滿
長樂終究是再次回到了靈山,這裏距離他走時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就連那酒壺中的好酒也隻是被靈山寒冷的天氣冰地稍稍清爽入口了些。
想起凡世的那個小女孩,他忽然就後悔了。
很顯然,那個小姑娘不會忘了自己,也終將會成為自己計劃中關鍵的一環……
長樂沒有再想下去,抬起壺嘴便抿了一口。
他坐在雪地裏,從白日黑夜。
該想明白的卻還是想不清楚,反倒是硬生生多了許多問題。期間屬於凡世的那個凡人的記憶與視野不斷影響著他的心神——也不知是不是這次誤打誤撞合了魂魄的原因,原本隻能模模糊糊感受存在的長樂如今竟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感覺了,有的時候,若是他願意幾乎都能隨意切換視覺,看到凡世的場景。
他搖了搖頭,斂起眸光——興許是壞事,但絕對不是好事。
天上一天,凡世不知輪轉多少個日夜。
蘇暮和葉夕已經滯留在那小鎮上很久了,再加上路途上花費的時間,距離他們離開都城洛陽已經有兩月有餘了。
再一次回到豫州,兩人的心境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也許是那一日的陰差陽錯,兩人的感情很明顯更近一層——卻依舊沒達到蘇暮預想,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但確實,葉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了。
但是目前最大的問題很顯然並不是這個,而是那鬧得沸沸揚揚的劉淵之死……
劉淵之死,可以說是天下局勢變化的一個巨大轉折點了。都說劉淵的太子劉和孬弱,不及其兄長劉聰……劉淵一死,野心極大的劉聰和太子劉和之見必然不平,到時候更大的亂子就會出現。
許多人都道後漢內亂,是大晉收複失地的好時候。蘇暮卻並不是這般想,一來劉聰能力卓越,兩人一旦有摩擦,大司馬劉聰倒是比他兄弟太子劉和更有勝算,再加上劉聰的一把好手段,大晉此時出兵倒還真無法討到什麽好處。
退一步而言,若是兩兄弟和睦,劉和順利繼位。那麽大晉乘後漢劉淵死大舉進攻,非但一口吃不下,反倒是能夠激起其內部團結之意,更加不好下手。
說起來,當初晏一笑投誠,劉淵便是安排的對方作為太子師來著?
那麽這場爭鬥勢必會牽扯到晏一笑了。
蘇暮沉了沉眸子。
葉夕見他在城門口的告示前立了很久,忍不住戳了戳蘇暮提醒對方他們此前回來的目的——涼夏和白少初還沒聯係上呢!
被戳醒的蘇暮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們的目的,不再含糊,便拉了葉夕進城去了。
隻是兩人在豫州許昌城內晃了許久都無所獲,得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豫州大比早在一月前就已結束,問名字卻又沒什麽人有這二人的印象。
兩人晃蕩了大半日,才在黃昏將近的時候,在一家店門前見到了惶惶無措無聊至極的涼夏。
此時的涼夏沒了蘇暮二人的消息,苦等三月未果,豫州大比又早已結束,無事可幹的她除了每日練鞭,便是四處打聽消息。
這一次正巧在一家店門前休息,恰好遇見了蘇暮。
小丫頭見著蘇暮的麵容,先是滿臉的不相信,隨後見人愈走愈近,明白不是自己的幻覺後頓時欣喜若狂地撲上來。
隻是明明是高興之際,拽住蘇暮的時候一個沒忍住就是哭的稀裏嘩啦。
蘇暮被涼夏弄得手足無措,隻好求救於葉夕。
葉夕也不含糊,自然是知道涼夏心中的苦悶,隻好安慰著將涼夏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又才問白少初的情況。
這不提還好,一提涼夏更是生氣委屈,便將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蘇暮與葉夕走後,有一耄耋老兒前來尋白少初,兩人不隻是說了什麽後白少初便跟著老頭兒走了,臨走告訴涼夏是去拜師學藝,這一去便是兩三個月沒音訊。
蘇暮二人聽了雖有乍舌之處,但也著實是為白少初高興,畢竟根據涼夏的描述,那老人必然是位江湖隱士,看上了白少初的資質也未可知。但也少不得感歎一句人各有誌,日後恐江湖再見了。
而白少初走後,涼夏沒辦法繼續參加大比,又沒臉回去見自家老頭子,念著蘇暮葉夕二人一去無音訊,便在原處的客棧住了三月。
三人既已會合,蘇牧便說了接下去的想法,“我既已回來,自然是要做一番事情的。如今劉淵已死,雖說大晉不宜出兵,但卻也不得不防後漢招惹。”
“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參軍?”葉夕皺了皺眉。
“卻也不是這個意思,吳王那邊我已談妥,一旦戰爭爆發,去往前線,我在所難免。但也隻有我。”蘇暮掃了一眼兩名女子的麵容,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葉夕的麵容上,“聽著,這件事你就不要參與了。”
“為什麽?”葉夕反問。
與此同時,涼夏出聲道。“我就可以參與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躍躍欲試。
“不行。”蘇暮先是否認了涼夏的想法,隨後又朝葉夕道,“江湖上的、玉華宮內的,這麽多事你不去管,偏要管朝廷的事?”
“你的事,我便要管。”葉夕口上也不認輸,爭鋒相對道。
“不行。”蘇暮搖頭,“我不同意,吳王更不會同意。”哪裏有女孩子上戰場上前線的道理?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子,蘇暮自然說什麽都不會同意。
“吳王他憑什麽管我?”葉夕鼓起腮幫子,似乎對蘇暮拿司馬晏來說話心有不滿,張了張口信口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子,我怎麽去不成了?”
“啊?”涼夏有些沒聽清,張了張口。方才她隻顧著遙想戰火紛飛的戰場了,此刻葉夕說的又不清楚,她什麽都沒聽見,隻聽得模模糊糊的什麽未什麽子的。
葉夕立即噤聲,隻是還虧她反應迅速連忙接口道,“我是……你的妹妹怎麽不能隨軍?”想到涼夏沒聽清,但蘇暮必然是聽得分分清清的,整個人頓時氣短,但又想到似乎是現實,便也不覺得有多麽窘迫了。
蘇暮聽著葉夕的“未婚妻子”幾個字,心裏受用的很。此刻便眯著眼睛道,“打仗,哪有家屬隨軍的?”他特意強調了“家屬”二字,滿意地看到葉夕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
一旁的涼夏雖然斷斷續續沒聽的懂什麽意思。但是大致情況,她略一猜測還是弄清楚了不少。就是蘇暮要去戰場,蘇九也要去,結果被拒絕了。
蘇暮這個兄長做的真是盡心盡職,時時刻刻為妹子想著。
涼夏這樣想,隻覺得蘇暮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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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一笑匆匆穿過長長的走廊,沿路無數士兵宮女停下問安。他一一地接了,轉了好幾個彎才又回到自己的住處。
隻是剛推開門,便瞧見那一抹墨色的身影從正前方案牘後起身,那抹身影伴隨著熟悉的聲音飄來。
“你成日去參加悼念,我一人實在無聊至極。”墨涯彎了彎唇,墨色的眼眸認真的地盯著晏一笑冷淡的麵容,見對方實在是毫無反應,遂將手中的書討好般地送到晏一笑麵前,“你瞧瞧我今日看的書,可是有些深度了?”
晏一笑略瞥一眼,見著上邊寫著的幾個大字,竟是那本自己都有些瞧不懂的書,他心下驚疑,麵上卻不改色,隻沉聲道,“是比昨日有了進步,這本書都翻出來了。”
“比那劉和好些吧?”墨涯捧自己一下,自然也不忘踩別人一下,“你讓我看的那些,我看了隻覺得淺顯地很,實在是無聊之至,便自己翻了書出來,怎麽樣?還不錯?”
望著眼前這位昔日魔頭沉穩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乖巧的樣子,晏一笑就覺著莫名頭大,所以當初自己是怎麽在對方尋到平陽指名道姓找自己的時候,謊稱對方是來頭靠自己的然後收留?
而起這家夥一住就是幾個月!還拖著這般病病殃殃的身體。
晏一笑瞥一眼墨涯單薄到有些搖搖欲墜的身形,心下暗歎。
竇無雙怎麽就沒治好,反倒把這家夥放出來了呢?
果然當初自己不應該在他被士兵壓著的時候領回來吧?
“太子還是太子,就要繼位了。”他歎了口氣道。晏一笑此話說的明顯,是讓墨涯別總是小孩子一般明裏暗裏與太子相比,“不管你承不承認,日後都是要尊稱一聲陛下的。”
墨涯不語,而後才緩聲道,“你做的事,我從來不幹涉。劉和也好劉聰也好,抑或是你心中真正為之著想的那一位也好,我隻希望你保重自己。”
晏一笑心中一驚。暗道:莫非他已經知道了什麽東西?
就在晏一笑打算試探試探的下一瞬間,墨涯仿佛像是忘了自己方才的表現一般,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眨了眨修長的睫毛,唇角勾勒起一個漂亮的笑,“日後劉和繼位,你就算是帝王師父了呢,俸祿一高,養著我也不必總長籲短歎的了。”
晏一笑輕應一聲,墨涯已經這樣了,他又不好多問,一切一縷隻好憋在心頭。
關於墨涯到底知不知道他意所圖?
如果知道,他又會怎麽做?
如果不知道,他今日那句話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