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有些東西不隻是靠眼去感受
白少初的謹慎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兩人的一次又一次遊走雖然暴露了雙方的戰鬥方式,但矛到底是比劍稀貴。江湖大多人都是使劍的,但卻鮮少有人使用矛。
這段對峙觀察對於坤山來說是可有可無,頂多也就是了解一下對方的戰鬥方式,但對於實戰經驗較少的白少初來說,獲益的就不隻是這麽一點點了——不管是對方使貓的手法還是心性,在這場遊走中都是顯露無疑。
葉夕自然明白白少初的道理。但周圍總有些觀眾不買賬,就如葉夕旁邊那個跨坐在父親脖頸上的小女孩,不安分地揮舞著拳頭,口中哼哼著,那樣子似乎比場上人還要著急些。周圍一些人也時常發出些抱怨的口氣,埋怨浪費時間卻看不著精彩的比武。
對門外漢來說,比武也是節奏緊湊越是有看頭。但對於葉夕來說,這樣的蓄勢待發的比武才是最為吸引人的。
那盯著對方的警惕眼神,像是盯上獵物的毒舌,吐著芯緩慢地靠近對方,這種令人血脈膨張的打鬥前戲是再好不過的。
門外漢雖多,卻還是有些明眼力的,或是散在觀戰的人群裏,或是坐在下方休息的台麵上。幾乎全都是不聲不響仔細瞧看著二人的對峙,現場表現反差劇烈的兩撥人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
葉夕拍了拍蘇暮的頭,心裏還是有些同情他的遭遇的,看不見打鬥的場景也就罷了,還得背著自己。
“你要換上來看看麽?”葉夕這樣說。
“嗯?”蘇暮揚起麵孔眯著眼睛,還沒有意識到葉夕在說什麽。
“就是你上來我背著你什麽的。”說著葉夕就要自己往下爬,“在下麵總是看不見什麽,也太可憐了。”
“……”這回蘇暮是聽懂了,合著她是要從上麵下來然後像這樣一般背起自己?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麵無表情地抬手就將葉夕整個人都往上撈了撈,“我不看。”
“那怎麽可以,畢竟也是有白少初的,搞不好涼夏也會出場。”葉夕偏了偏頭,對蘇暮的行為不是很能理解。按道理來說,蘇暮這些時日偶爾會與白少初交流交流,他該是最想觀看這場比賽的人才對。
這隻是葉夕的猜想,實際上蘇暮還真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我不看,你看便是。”蘇暮又重複了一遍。
葉夕有些猶豫,“那我回去後講給你聽?”
“嗯。”蘇暮點點頭,在葉夕看不到的地方扯出一個輕笑。
當葉夕的目光再次移到擂台上時,白少初已經和對方交錯了好幾個身形。
“嗯?這個身法倒是沒見過。”葉夕喃喃出聲。她的目光落在曲折前進的坤山身上。那伏下身子前行的模樣像極了盯住獵物的獵手。
白少初確實是遭遇了危機,如果說是開盤對他來說極為有利,恐怕現在就是被壓製地毫無回還之力了。
白少初不斷後退著,打出的每一招都被對麵借力錯過,不管是怎樣的殺招此刻都是發揮不出青雉劍一分一毫的威力。
長矛不斷突進,白少初隻見到那明晃晃的矛頭在眼前晃來晃去,鋒利的矛葉劃開空氣,破風聲灌入他耳中。
坤山麵部神情極為專注,此刻扭動著矛脊,將整個矛都推送出去。
長矛擦過白少初的麵孔,他下意識地撤後幾步,拎著的青雉劍在地上劃過一道長長的痕跡,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坤山步步緊逼,手持長矛再次近身前攻。
白少初右腳著力,向前噔開,青雉劍泛出幽幽的青光,下一刻那兩件完全屬於不同種類的兵器就雙雙爆發出陣陣長鳴,激烈的火花四下崩裂。
“看著情況不太樂觀呢。”葉夕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她雖不是看得很清楚台上的情況,但大致形式還是能夠靠著周圍空氣中飄蕩的微弱劍氣感知地到。
白少初雖然是接下了這一擊,但卻還是處於劣勢。
矛主要功能是刺擊,由矛頭,柄和柄末端的激組成,它與戈、戟、殳、弓、矢並列為“五兵”。也許群傷功能比不上劍,但這種一對一的戰鬥下,鋒利的矛頭所指之處,若是抵擋起來還是比較難的。
就是葉夕此刻也為白少初捏了把汗。
“白少初鋒芒太露,若是別的也就罷了,隻是對方若是展露出更甚的鋒芒,他就抵不過了。”一直都保持沉默的蘇暮突然說話,就是趴在他背上能夠感受到蘇暮發聲震動的葉夕也是怔了怔,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
周圍的氛圍並不是如一開始那般熱烈,蘇暮和葉夕的交流也便不是那麽困難了。
“你看的見?”葉夕睜大了眼眸,很是吃驚。
“隻不過是感受到了些許的劍氣罷了。”蘇暮撇了撇唇,毫不在意道,“也不是什麽事都要靠眼睛看的。”
葉夕若有所思的點頭。就連她都能感受到的,蘇暮不可能沒有知覺的。
“那你覺得他該是如何破敵?”葉夕心中有了答案,卻還是魔怔似地要問一問蘇暮。
蘇暮的聲音自她下方響起,“避其鋒芒。”
遠遠的擂台上傳來一聲爆裂的嘶吼,坤山揮舞著手中的長矛,再次衝向白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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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長衫的男子漫無目的地遊走著,他剛從六奇閣出來,深怕被神醫追回去,一路舟車勞頓,都沒好好休息就來到眼前的這座小城。
小城不大,卻盡顯繁華。
但是有明麵上的東西,便有著黑暗的一麵。
有的時候,兵器不能殺得死人,但言論會。
“我看那晏一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也是,仗著白麵小生,朝劉淵賣弄屁股麽?”
兩個大漢迎麵走來,說著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墨涯頓時隻覺得胸口一痛,仿佛被什麽銳利的東西狠狠地紮了一刀。
那人從來都是聽著這些難以入耳的話的麽?
他想一想就覺得指尖痛得顫抖,麵上血色全無。
從前的他全然不在乎這些言論,在他看來這些言論都是有意人有意為之,實在不值得為其動氣。那個時候魔頭這樣的名號全天下都叫的十分利索,而他卻獨居自己的象牙塔從來不問這些。
隻不過才幾個月過去,當角色互換,他真的遠離了這些東西,而晏一笑成了主角的時候。心裏竟痛的說不出話來。
“我說你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回了頭,嘴中無意識地說出這些不符合他本身行事風格的話,眼中也若有若無露出狠厲之色。
或是用力太大,喉中湧出一口甜腥。
他彎下腰咳嗽了會兒,伸手去摸兜在袖口裏臨走從神醫櫃中拿出來的藥物,隻是還沒等他的指尖觸到那個包囊,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扣到牆麵上。
“小子,你看不慣?”粗重的呼吸噴到他麵容上,帶著難耐的酒氣。粗狂的男人摁著墨涯的胸口將他死死地扣著。
墨涯喘了口氣,胸口被重物壓製,悶的厲害。
他難耐地蹙了眉,陰霾的眼眸望向那個人,眼裏是不屈的驕傲,然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眼,“是。”
他第一次察覺到這樣的身體帶來的不適。大病初愈的虛弱,還有空空如也的內力,無不昭示著這具身體的主人他此刻的虛弱。
對方大力搖晃著他的衣領,他扣住那人揪住他衣領的手背,白暫的手因為用力而指骨泛白。
他抬腳就抽向對方的胯間,隻是還不曾得手,一直壓製在自己胸口的那股大力便消失了,眼前的男人卻忽地與他拉離了距離,他腳下便踩了個空。
清亮的聲音響起,“嘖嘖,美人你這一腳下去得壞了這人下半身的好事了,隻不過這人也是活該,惹誰不好?”語氣煞是輕浮,墨涯聽了不喜,卻礙著麵子沒有發作,隻是隱隱蹙眉。
那人一身勁裝,普通布料,一雙草鞋,端的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口中確是滔滔不絕的話,“美人你從哪裏來。”他隨手將領著領口的大漢丟弄出去,也不管對方齜牙咧嘴的痛呼和辱罵,抬腳又補了一刀。
大漢就不再吱聲了。
那人便又一口一個美人地湊上前來,聽得墨涯心中無名火起。
墨涯抬起修長的食指抵著對方的下巴,麵露凶色。正準備說什麽,胸口卻忽然岔氣,不知哽住了什麽,一時說不上話來,又咳了好一會兒。
“你沒事吧?”來人伸手去扶他,卻被墨涯不留痕跡地推開。
墨涯搖搖頭,又扶了扶胸口,想了想還是將捏在手中的藥囊又塞了回去。
畢竟帶出來的藥是有限的,能省則省。
“美人你叫什麽!有空喝杯茶水啊!”男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聲音有些泛急,但卻是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墨涯頭也不回越走越快。修長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麵容,覺著這樣子似乎也是礙事,想起方才那人色急的模樣,更是覺得一股惡心之感上湧。
什麽時候還是去了這麵容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