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這木頭話多得可疑
“嘿!你這什麽技法,這晏一笑昏得和什麽一樣。”難得墨圭能夠認同眼前這個麵容冷靜卻有著絲毫不輸他狠勁的墨燁,也不知是不是合了他的心情,當下還好心情地拍了拍墨燁的肩膀。
墨燁則是一副“高手不說話的”表情微微揚起嘴角。
晏一笑的兩條胳膊朝後揚起,被發亮的鐵器捆著緊縛在一處鐵架上。原本清秀飄逸的青年此刻跪坐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響——確是如墨圭所說還正昏迷著。
墨涯眯著眼好整以暇,半響才作聲,“邢天進城了?”
那墨圭便止住回一聲“嗯”
墨涯點點頭,“也好,總歸還是要知曉‘祟’內的情況的。”
“有什麽好知曉的,我看那南國的疫病也不是什麽好解的,竇無雙未必解得過來。”墨燁得意地吹了聲口哨,臉上滿是笑意,見墨涯沒有反駁便又大著嘴巴繼續道,“怕是已經民不聊生,還被鎮壓著。”末了還不忘捎帶上他們少主,“我們少主在那裏的威信……”
“好了,”墨涯揮揮手,止住墨燁的話頭,“溜須拍馬的就少說了,事情好好辦。”
墨燁便斂去笑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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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怎麽了?”千銘湊上前,望見竇無雙那一副愣神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竇無雙眸中晃蕩過濃濃的霧色,“你怎麽看蘇暮方才說的?”
方才說的?
是說墨涯已然動手哦,並且很有可能曹能的到來不是巧合麽?
千銘笑起來,露出整齊小巧的牙齒,“小哥哥,你問我做什麽?我可是很維護我家涯公子的哦?”她漂亮的眸光中染上戲虐之情。
意料之中,竇無雙被她這麽的一句弄得喉中一塞,縱是有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了。
沉默了半晌,望著千銘某種越來越濃重的戲虐,竇無雙才吞吐出口,“你若是知道些倒好,我騙個美人計倒騙出來了。”
他們之間的話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得這般輕鬆,竇無雙也是下意識地便開出玩笑。
“小哥哥,”千銘腳尖輕挑,直搗在竇無雙的腿膝,痛的竇無雙眉頭一皺,“想得美!你還不夠用這計謀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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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劍麽?”蘇暮突然問出口,話音未落,手中便是一緊,再展開時,裴虹劍已然落入掌中。
葉夕當下一愣。
遲疑地看了眼蘇暮又偏過頭去看向半敞的破門。
方才還與她談論今日之事的蘇暮突然如此讓她有些猝不及防——蘇暮的傷應該還沒有大好才對。
“你方才還在說墨涯之事……”葉夕遲疑著,卻伸出手
“來。”蘇暮微微笑起來,葉夕隻覺得有種暖陽環繞之感,稀裏糊塗地便點了頭。
勁風撲麵吹來,葉夕的本能地後退,雪白的亮劍也是一瞬間出鞘,右手反握,手腕轉動,下一刻便已經擋上了襲來的赤色長劍。
兩劍相錯,陣陣長鳴爆裂而出。
“怎麽……”葉夕的腕力自然是比不過蘇暮的,碰撞片刻後隻覺得手上脫力地很,當下滑步錯身,借了巧力又翻轉過來。
“劍會讓我靜下心,”對麵持劍的人踩著腳尖後退幾步,颯颯的風中傳來蘇暮平淡的聲音,“能讓我思考更多。”
一陣寒光閃過。葉夕下意識地回身,餘光中裴虹劍卷葉裂風而來,霎時斬落了她一縷長發。那劍光筆直地衝向葉夕身後,將那地麵上落了一地的碎葉斬裂,如絲如絮的碎葉拖成一道筆直的線條後才慢慢地消失在空氣中。
“你怎麽看今天的事?”蘇暮立在離葉夕好幾丈遠的地方,偏了偏頭,仔細看額角已經糊上一層細密的汗,但那淡漠的聲音依舊。
“要說是怎麽看的話,”葉夕手間輕顫,方才碰撞太過大力,此刻手有些控製不住,“不也是你說的麽,墨涯總歸不會坐等以待。”說著又是一抹狡捷的笑,腳尖一點便是一個突進,瞬間近了蘇暮的身。
蘇暮也是有些猝不及防的,被她弄得連退幾步後旋身相迎,幾道劍影憧憧後,蘇暮踩著玉訣劍尖翻身後跳躍上破舊的院牆。
“曹能的到來不是偶然,有人在操縱。”蘇暮沉手一揮劍。
“嗯?”葉夕站住迎擊的腳,“墨涯?”
蘇暮手一鬆,裴虹劍落在地麵上穩穩地紮在葉夕的麵前,“具體我想不明白,湊足一群人——他這是想看戲了。”
說罷,運足了輕功躍下牆頭,穩穩地踩在劍柄上。
葉夕有些茫然,“什麽戲?”
“當然是熱鬧的好戲,”蘇暮笑起來,仿佛在笑葉夕。
葉夕被他這個笑弄得有些惱火,當下起身,玉訣劍出,直襲蘇暮而去。
蘇暮卻也不及,也許有種登高臨下之感,反應起來也是不慌不忙,直到玉訣劍尖都快指上他的鼻尖了才軟軟地側身躲過。
右手凝力,手背碰劍,那玉訣劍竟是被他送出了幾寸,葉夕失了助力身子一歪眼看著就要落到地上。便見蘇暮又是一個側身,方才還彈開玉訣劍的手此刻已經穩穩地抓住了葉夕握劍的臂膀。
“若是這個關鍵時刻,出了亂子,”蘇暮看著葉夕漆黑的眸子,“你覺得曹能會怎麽想,會怎麽做?”
末了又補充一句,“竇無雙了解我的意思,城內的情況和我受傷的實情必然沒有坦然告訴曹能。”
葉夕被他眸中的暖陽刺地一顫,此刻聽見他這般說又是倍感詫異,“那你暗示竇無雙那般,這下起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蘇暮扶著葉夕著了地,“進不行,退也不行。對我們來說,還是現在這種處境最為上佳。”
“為何?”
“墨涯必然會派人過來查看我們的情況。”
“那樣不也是會暴露麽?”葉夕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腦子裏在想些什麽,竟總是與她自己想的不一樣。
“當然,這也是不可避免的。”蘇暮的表情沒變,倒是揚起了眉梢,“曹能那邊不用太過注意,我想他也是有些分寸的,身邊的那些不安定分子恐怕要好好清理了。”
“是應該好好清理,”葉夕點點頭。還在江都時的那幾天就遇上幾個不安定的,一無是處卻總是囂張的很,從來見風就是雨——真真的紈絝。
“這不是最為主要的,我覺得竇無雙有一處說的不對,此刻最為嚴峻的問題應當是晏一笑。”蘇暮凝起麵容,一邊說著一邊落到地上,伸手拔起插在地麵的裴虹劍。
“再來。”蘇暮道。
兩人便一前一後又陷入了遊鬥。
“晏一笑那邊恐怕是真出了問題。”蘇暮凝神,兩劍相碰炸起細碎的火花,但他麵色不變。
“什麽意思?”葉夕心中一涼,想起晏一笑飄忽的麵容和腰間晃來晃去的翠綠的竹笛,不由得緊張起來。
蘇暮沒做聲,兩人之間靜謐的氣氛讓葉夕有些不舒服。
“應當不會怎樣。”蘇暮緩了許久才道,“我們與魔教交手數次,我們本身可曾出現什麽問題?”
葉夕一愣隨即反駁道,“我們遭遇那麽多險境……”
蘇暮搖搖頭打斷葉夕的話,“真正值得利用的人,聰明人是不會隨意舍棄的。”
潛涵義便是晏一笑暫時不會有事。
葉夕顯然是明白了蘇暮的意思,麵上沉默著,心底卻泛起滔天的巨浪。
多智近妖。
她此刻隻能想出這樣一個模糊的詞匯來形容麵前的這個人。
眼下的情況,墨涯在暗,他們在明,況且對方先下手在前,怎麽看都是他們除盡優勢——事實上他們也總是處於被動狀態。
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蘇暮卻總能保持清醒,旁人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這不是近妖麽?
不,恐怕她這個真正的‘妖’都比不上吧。
“棋走險招。”蘇暮揚起嘴角,墨色的長發飛舞,一副意氣風發的小生模樣。
“若是一步錯,便會步步錯。”葉夕持劍刺去。
蘇暮這回沒有閃躲,竟是怕再傷到葉夕一般,行動間處處節製著,一個措手不及,不一會兒便落了下風。
正遊鬥著,蘇暮隻覺得肩上一緊,身子便失了平衡栽倒在地。
“沒事吧。”葉夕腳下一頓,來不及去扶,心中正暗道不好,見蘇暮又立刻自己爬起來,便先行關切道。
“有點疼。”這般說著的人一絲表情都未鬆動,但蘇暮此刻顯然很是高興,絲毫沒有一個病人的自覺,“隻看誰的棋走的更遠了。”
“我想不通的,墨涯為什麽要對晏一笑下手。”
“削弱力量?”葉夕問道。
“有一部分原因。”蘇暮看一眼葉夕露出一絲讚許之情,但很快那張笑容都凝不了一幀的木頭臉又恢複了原樣,“晏一笑,墨涯要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有點痛。”蘇暮突然扯開了話題,木頭的麵上閃過期待。
所以一開始的冷麵寡言劍客呢?竇無雙和晏一笑的影響力真的有那麽大嗎?
葉夕裝作聽不見,狠狠瞥一眼蘇暮。
這木頭今天話多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