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消災
天空中又炸起幾聲響徹雲霄的爆炸,竇無雙被這幾聲爆炸聲拉了回來,目光望著漆黑的夜空發愣。
毒女聲音有些發顫,仿佛是因為方才,隱隱還有些哭腔,她吸了吸鼻子,“聽說是這裏的人慣而為之,據說可以消災。”
“消災?”竇無雙偏了偏頭,真是奇怪的風俗。
“你相信消災嗎?”毒女問他。
“有什麽相信不相信的?”竇無雙回問。與其說消災祈福請求上天還不如來求求他,神醫的名號可不是什麽鼇頭。
“我信了呢。”女孩笑起來,溫潤的眼角彎彎,數不清的情緒望著竇無雙,“我的災……到此為止了呢。”她的聲音漸漸矮下去,說到最後的音節已經完全消失在周遭巨大的聲響裏。
竇無雙雖不是很明白,但是卻有一瞬間明白了這個女孩的心事——指的是名字千銘嗎?
“我……還沒問你的事呢?”千銘抹了抹濕潤的眼角,“總不能我說這麽多,你什麽也不說,白讓我吃虧吧?”
竇無雙,“……”這好像不算是吃虧不吃虧的問題。
“我沒什麽好講的,我也沒有什麽坎坷的經曆,自幼也有名字……沒什麽好說的吧。”竇無雙撇嘴道,他時不時比劃著動作,灰色的道袍輕輕晃動。
他話音未落千銘就接了嘴不滿道,“小哥哥你就這樣?”
還未等竇無雙竇小哥哥說上些什麽,背後緊閉的大門猛然被推開,蘇暮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麵色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在看見竇無雙與千銘相談甚歡後。
“你和毒女……”顯然是對著竇無雙說的。
“是千銘!”毒女猛得一回頭,甩得頭上的銀飾嘩嘩作響,那般大的幅度讓人忍不住懷疑那堆東西會不會突然飛出去,她重重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我現在有名字了,千銘!”說罷又狠狠地磨了磨自己的牙齒,把那兩個字咬地十分緊。
蘇暮“……”
隨後還是竇無雙尷尬地接過話頭,“我取的。”
千銘在竇無雙說了這一聲後連忙昂起了頭,狠狠地噴出一口氣,“小哥哥取的。”
神同步。
蘇暮“……”
“我……聽到外麵有巨大的聲音,出來看看。”蘇暮咳嗽一聲,稍稍緊了緊衣物,“有你們在就好。”隨後便看見他緩緩地挪著步子退回房內。
望著那再次合上的門,千銘忍不住了。
“蘇公子……”千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卻意在蘇暮的頭。她沒有說下去,刻意頓了頓,眼睛滴溜滴溜地轉著。
潛涵義是什麽時候這麽開竅了?
竇無雙,“……”隨後攤手搖頭。
潛涵義是也可能不是開竅。
本來蘇暮不出來還不覺什麽,如今他一出來又勾起了竇無雙心中的疑惑,不隻是火蓮的事,他此刻想起來更為奇怪的事情。
根據他們的想法,墨涯是利用那時候的人偶將疫病之源附在了裴虹劍上,然後在借此傳染到人身,那麽為什麽當時蘇暮自傷又完全沒有一點感染到疫病的狀況呢?
竇無雙忍不住深入,就連對千銘在旁邊的蹦躂也變得愛理不理了。
“喂,小哥哥!”
若說是裴虹劍氣護體或是劍譜護體也不大可能。畢竟護體也是有一定的限製,從來隻是防患未然卻不能逆轉乾坤。
“小哥哥?”
可是為什麽呢?
“你在嗎?”千銘拚命地揮舞著手在竇無雙麵前來回晃蕩,但是竇無雙卻是一副放空的姿態,絲毫不理睬她,正當她蹦躂累了就要停下之時,竇無雙卻突然握住她的手。
“你覺得,一個人若是百毒不侵該是什麽原因?”
這話聽起來很是可笑,不過千銘不是旁人,自幼涉毒,又見過竇無雙這樣用毒溫養自己軀體的人,自然不會覺得奇異,隻是有些奇怪他為何問這個,便答道,“那不是體質特殊麽?”
末了又補充一句,“像你這樣的。”
竇無雙也是有些語塞,他這軀體雖然方便的很,一般不怕什麽毒什麽病的,隻是終不是百毒不侵,總有些意外。隻是其中緣由他說不清楚,對著千銘這樣的調侃也隻好笑笑作罷,“先不談我這個,除了這個原因呢?”
“那,確定那毒染體了嗎?”
“也不是萬分地確定,就當是染了吧。”
“嗯,是否有什麽絕世神功?”
“沒有,這個也排除,還有呢?”
這下千銘不滿了,怒道,“你又問我,又不說明白具體情況,還總說我說的不在理,我怎麽知曉?”
竇無雙見千銘被他惹毛了,畢竟不是自己的本意,當下也便寬慰道,“其中緣由太過錯雜,我隻好撿些重要的說與你聽。”
兩人正折騰著,還不知那院門口何時來了人。
等到他們發覺的時候,葉夕已經躍下藥車,虛踩著空氣朝他們而來。
“怎麽,不認識我了?”葉夕笑著望向顯然被她嚇到的二人,又朝竇無雙道,“你與毒女這是……”
“是千銘!”毒女撅起嘴,又重重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我現在有名字了,千銘!”說罷又狠狠地咬著那兩個字,把那兩個字咬地十分緊。
葉夕“……”
竇無雙輕咳一聲,解釋道,“我取的。”
千銘在竇無雙說了這一聲後又連忙昂起了頭,隨後狠狠地噴出一口氣,“小哥哥取的。”
這動作,配的很。
葉夕“……”
“蘇暮呢?”葉夕很快轉移話題,麵朝竇無雙。
“在裏麵。”竇無雙也言簡意賅。
說罷葉夕便朝身後的晏一笑揮了揮手,然後匆忙跑進屋子裏。
“別動!別叫我毒女!我有名字了!”還未等晏一笑打聲招呼,毒女見晏一笑朝他們走來,生怕他脫口再叫自己原本的名字,連忙道,“叫千銘!叫我千銘!”
晏一笑正翩翩地走著,一副貴公子款款而來的模樣。他正要抬首致竇無雙一聲問候,此刻千銘這般一說,顯然是被嚇到了,腳下一歪,差點跌到地上。
“這……這樣啊,”晏一笑隨即立馬掛上一副應對繁縟雜節的淡笑,“千銘你好。”
毒女便也麵上嚴肅,“你好。”
——————————————————
“蘇暮?”
葉夕進去的時候,蘇暮正抱著一個人的軀幹,給他喂著藥湯,那樣子好不吃力,卻是一聲不吭全神貫注。
她看見他額上細密的汗珠,心裏沒來由地一緊。
蘇暮聞聲抬頭,意識總是比反應更快,還未反應出來,潛意識裏便認定了聲音的主人便是葉夕。以至於還沒有抬頭的蘇暮便開始露出笑意,等他抬頭時,葉夕看見的便是一張笑意滿滿的臉孔。
“怎麽不歇著?”葉夕走上前。
“不礙事。”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語氣,但是表情總是不太搭。他說完又低下頭去專心致誌地做手上的事。
葉夕此刻唯一的感覺就是,莫不是趁她不在,竇無雙又與蘇暮說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她蹲下身想看看蘇暮的傷口,許是靠的太近了,她甚至能看見蘇暮胸口輕微的起伏,“你怎麽樣了?”
蘇暮手中正喂的差不多了,那人口微微張合,漸漸吞下餘下的東西。他長舒一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人,又擱下湯碗。因為用力,他隱藏在白色衣袖下的手臂微微發抖。
“好些了。”他回過頭望上一眼葉夕又瞬間別開目光。獨自慢吞吞地立起來仿佛是為了證明些什麽,又走了兩步,“我站起來或是行走已經不妨事了。”
葉夕來不及扶他,隻好看著他抽動著嘴角一步一挪地走動。
“我這身體,該是很好的。”
好什麽?
葉夕忍不住蹙了眉,送了蘇暮一個極小幅度的白眼。
也不隻是誰那日病得要死,隻當要升天的模樣。
“你從前不知自己有這樣的病症?”之前蘇暮剛醒,未來得及問,再加上後來又急匆匆得求藥,更是無法多說,此刻一切算是已經定了下來,局勢也是基本穩定了,葉夕便也想著問問。
她要問的當然是那時幾乎要了蘇暮命的所謂凝血之症。
“知道。”簡潔明了的回答還是讓葉夕心中一驚。
“那你……”葉夕忍不住插嘴問。
“我從小就知道。”
“正所謂虎毒不毒己,真正狠的人舍得對自己狠,我想他們也是明白這個道理。”蘇暮說道,也沒有再多的解釋,就像是危機的不是自己生命一般,言語之中都好像不關己事。那眼眸中也流露出涼薄之意。
葉夕不算太能理解,就像她自己,雖然也知道自己肩上的分量,但從來也沒有設身處地地將自己真正代入這個江湖,她能夠拚,但卻做不到蘇暮這樣。
她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因為傷勢微弓著身子卻依舊顯得挺拔的劍客,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這樣的人,應該是最讓別人覺得可怕的一種人吧。”蘇暮察覺到葉夕的不語,以為她是有些怕了自己,當下半自嘲地說了一句。
葉夕若有所思地點頭,“可能。你這樣不要命的我確實是第一次見,不過可能也沒那麽可怕。”末了又補上一句,“比如你,也不是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