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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線索

  這廂竇無雙不知是在倒騰些什麽,埋在人堆裏手中忙活著,一時也不顧及與蘇暮說話解悶。原本的二十人病情有惡化的趨勢,再有從城中送來的病情較輕的幾位,壓在竇無雙身上的擔子也是比較重的。


  竇無雙先前割開的手腕還不曾大好,因為傷口還未結痂,做起事來總免不了手抖,事事幾乎不能做得精細。為了照顧好這一眾人,他常常是要投入雙倍的精力來研磨,此時便也不大顧得上並無生命危險的蘇暮了。


  不過蘇暮本就不是需要人陪話的這種人,自朝看向旁邊破舊土牆上鑲著的破舊窗戶。


  那窗戶用一層稀爛的布蒙著,一束陽光從遮不去的縫沿照射進來,無數粒灰塵在金色中上下抖動著,他望著那場景出神。


  “嗯?這傷?”大堂裏的竇無雙心生奇怪,不禁出聲道。


  “什麽傷?”蘇暮嘶聲出言,心裏隱隱不安。


  隻是等了許久也不見竇無雙回應,他怕竇無雙為叫自己寬心不叫他知道,隻得支了身子慢慢爬起。雖說好了很多,肩上的傷口絲絲抽動般的疼痛,冷汗順著後背緩緩淌下,浸濕了薄薄的白色裏衣,透出一個深色的圖案。他的動作很慢卻很穩,露出的手因為用力攥得指關節發白。


  他站直身體一步一挪的像竇無雙走去,也不知竇無雙是不是太過入神,等到蘇暮很靠近他的時候,他才有所反應,遲鈍回首,憂愁的麵色又是添上一絲驚詫,“你怎麽起來了?”他是很驚訝的,以蘇暮的傷勢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不能起身的,雖說總算是有了好轉,但也不過隻是勉強保住了生命,怎麽可能起得來。明明昨日還奄奄一息,此時竟能起來,一來足見那上品仙草的霸道,二來也算是蘇暮修身之好。


  “方才聽你說什麽奇怪的傷口,”蘇暮說道,“問你卻不回我,我便自己起來看看。”他也是注意到竇無雙手中未曾來得及放下的幹枯的小手——他們接連喂食方子竭力治療,又常頓頓淡粥溫養,隻是還是阻止不了他們的虛弱,這病還真是霸道,不過是兩日的的功夫,竟是將一個正常人折磨得這般病態。


  “怕是未曾聽見,”竇無雙信口拈了一句話草草回答。原是自己失言,想著若是蘇暮漏聽了倒是好辦,偏叫他聽了去還追著問。他竇無雙怎麽聽不見呢?隻不過是怕蘇暮操心不得安心養病,裝作聽不見的罷了。


  也怪他方才想了許多,也沒意識到蘇暮竟是走來了,隻是既然已經過來便不好再瞞他,當下隻得道,“你看這傷口,竟是有鋒利的刀鋒擦過的。”


  蘇暮離竇無雙還有些距離,便遠遠地瞥了一眼,隻見那托在竇無雙手心的小手掌竟有一道猙獰的劃痕,劃痕周圍一片烏黑。


  蘇暮皺了眉,“竟有這樣的傷口,原來怎不曾發現?”


  竇無雙沉吟片刻,完好的那隻手拈了根銀簽撥開未結痂的傷口,鋒利的簽頭挑開傷口,病膚發出一聲微弱的撕裂聲,露出粉色的嫩肉,他端詳片刻才說道,“許是病情惡化,傷口化膿,這才比較明顯些。我也是看傷口發黑才心生奇怪。”


  蘇暮肩上的傷口讓他不能輕易地彎下身,為了看得清晰些,他又往前挪了兩步。隻細看一眼,又忍不住蹙了眉間,“這傷……”


  “我看是劍所傷。”竇無雙接口道。


  “不,”剛落音的竇無雙詫異地看著蘇暮,隻見蘇暮那蒼白的唇瓣又吐露出幾個令他驚奇的字眼,“這是裴虹所傷。”


  “裴虹,裴虹不是……”竇無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蘇暮,卻見蘇暮肅然,隻生生得咽下去下半句,轉口道,“會不會是錯了?”


  蘇暮盯著那傷口,聽見竇無雙這般的話緩緩搖頭,黑黢黢的瞳孔漸漸緊縮,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不會,”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十分清晰,“我認得。”他自六歲練劍,承襲裴虹劍十載,江湖混跡多年,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別人許是隻會籠統地歸為劍傷,但他不會。


  隻是……到底怎麽回事?


  “蘇暮,到底怎麽回事?”竇無雙問道,這顯然也是蘇暮心中的疑惑。


  蘇暮搖搖頭,“我沒有傷他。”


  “我知道,”竇無雙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他自然知道蘇暮不會,天地一劍不會是這樣的人。但這一切是否太過奇怪?不是蘇暮,那又是誰?他知曉,但旁人不一定知曉,若是他們未能找出合理的解釋,日後曹能趕到認出傷器,那蘇暮又該如何解釋呢?


  “無雙,這黑色的東西,是否是疫病的症狀?”蘇暮似乎並沒有竇無雙的這般擔心,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孩子的手問道。


  竇無雙擱下手中的銀簽,“還未知曉,畢竟身上留有新鮮傷口的隻此一人,我暫時也不得確定是否是必然現象,自我來到這裏這孩子便未曾醒過,其他人或多或少會有片刻清新,唯他沒有。按照病情症狀看來,似是病得最為嚴重的。”


  從未清醒……病情最為嚴重?如果是說身體不好的原因,可是那日這孩子領路時還是那樣活潑,怎麽可能先天不足?還是說年歲小卻又不是。那麽便是……


  蘇暮緊了麵容,繃緊了嘴角,他看向竇無雙,竇無雙也在看他。兩人不約而同的偏了偏頭。“這個孩子,”竇無雙先行出口,目光炯炯,麵上滑落細碎冷汗的同時嘴角竟是忍不住勾起一個興致勃勃的笑,他的麵容上滿是戰意,“就是這場病疫的根源。”


  “那麽問題就出在裴虹劍上,”蘇暮接口,一手緊握,蔥白的指尖被他捏的泛白,還未等竇無雙發話,便是又一聲低喝出口。


  “裴虹!”


  依靠在牆的長劍出鞘,劍身劇顫,長鳴一聲便非至蘇暮身邊。自顧相傳的名劍對其主人都是有著一定的感應,若是聯係密切,劍主甚至可以憑空喚出,顯然,裴虹與蘇暮的聯係匪淺。


  蘇暮伸出一隻手握住劍柄,劍身又是一陣輕顫,隱隱有紅光泛出。因為方才這一聲低喝,蘊含了內力的氣在他體內衝撞著,攪得他五髒生疼,他麵上又蒙上一層蒼白,但是自那虛弱的薄唇中卻迸發出一聲駭人的冷笑,他的聲音不大卻顯得十分震撼人心,“敢利用裴虹,竟是好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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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境某山

  怪石嶙峋的山澗,一道瀑布自上飛流而下,水聲嘩嘩,無數細小的水珠從中噴濺出來,細小如塵,飄在空中,便似蒙了一層薄紗。水流這般滾著最終落到山澗的一汪湖中。


  一名男子立於湖邊,鶴氅皂絛,手中正懸浮了一根長針,身邊侍奉著一位小童,男子的頭發蒙上了一層水汽但卻毫不知覺。他的目光空洞地望向高處深邃如潭,麵色隱隱有些擔憂,他一手掐著指尖,一手平托,唇瓣啟啟合合,仿佛在念叨些什麽。


  好大一會兒,男子才垂下眼仔細歎了口氣,仿佛是在惋惜些什麽,“吾說今日怎得如此預兆,特來此一算,果然是你,前世因後世果,縱有劫數,也隻得汝自化解。”他手中的那枚長針指向之處,統共便那幾座仙山幾位神仙,那個方向,乃荒蠻之地,多是無名小仙,算起來的大頭也隻靈山戰神長樂。此時此針仙氣大放,除了他別無旁人。


  沉寂了數萬年,長樂,終歸是來了麽?


  男子麵色滄然久久不語。


  “敢問師尊,這有劫數的,是哪位神仙?”小童隨男子千年,從未見自己師尊露出如此麵容,接了當下便忍不住好奇道。


  那男子瞥一眼小童,並沒有回應小童的好奇,隻緩緩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你總會知曉的。”說罷又自歎幾句天意弄人便招手喚小童離開。


  小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雖不能體會自己師尊所說的是何意,卻知自家師尊的提點——這分明是不讓他知曉,想必那是位上神罷。想通了的小童也不再糾結此事,自家師尊乃命定之君知命神君,專掌管清算天命等事宜,自己千年前由凡間升仙拜入門下師從知命。管他什麽上神的劫難,想著如何侍奉好師尊才是正正經經的。


  小童想畢也就十分歡愉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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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便是?”葉夕望著一座破爛地可與‘祟’城中他們棲息的那座破屋有的一比的驛站,不禁抽搐了眉角。


  “此處便是。”晏一笑重複一句肯定,篤定地敲了敲灰蒙蒙的木門,仿佛是為了安慰葉夕一般又忙不迭補充了下半句,“年久失修也屬正常。”


  葉夕正準備回答些什麽,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門便被自內而外地推開了。一個佝僂老漢出現在葉夕等人的麵前,發黃的皮膚,滿臉的皺紋,以及那豁牙的嘴無不暗示著眼前這個老漢年事已高。那老漢見了葉夕幾人也不驚慌,仿佛見多了一般,溝壑縱生的麵容露出笑,“請進請進。”


  葉夕等人被這番熱情邀請便都行了禮數陸續進入。


  不大的廳堂擺放著幾個灰蒙蒙的桌椅,到處都是灰蒙蒙的模樣,光線也暗得很,葉夕環顧四周,望見一個畏畏縮縮的少年人,麵相俊氣,著一身粗布麻衣,瘦瘦弱弱的,偶爾咳嗽幾聲,病歪歪地倚在櫃台上,黑漆漆的眼睛驚恐地睜大了看著眼前的這群不速之客。


  “這是小兒黑四,是個病兒,啞巴!”老漢結結實實地吭出一口氣,顫巍巍地指著那少年郎顫巍巍道,“身體不大好,雖長得俊俏了點,隻是還未成家。”


  葉夕點頭致意。


  那少年人也怯怯地點了點頭,沾了些許灰塵的麵容滿是怯色,便又將俊氣的麵容縮回吱呀作響的櫃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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