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古有寧采臣，今有優公子
這或許是李長歲兩輩子以來最飽受煎熬的一個晚上。
木帳外邊天寒地凍，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鵝毛大雪不斷地沖刷著這片銀白色的大地。
木帳之中一團火焰在那裡獨自燃燒，偶爾噼里啪啦的木柴輕爆聲讓整個木帳還有些炙熱。
而此時的李長歲躺在一邊厚厚的木枝上一動不動，呼吸均勻，雙眼舒緩的閉著，彷彿已經徹底睡著。
可是也唯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睡著什麼的其實就是騙鬼的，騙身邊的兩個女鬼。
而這兩個女鬼，此時正安靜的聽著優姓少年講故事。
要不說女鬼愛書生呢？優姓少年雖然處事懵懂，心地單純，可是作為官宦子弟，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養，哪怕如今並無功名在身，可是無論是眼見還是學識，相比起兩個女鬼來說那就是完爆！
偶爾，兩個女鬼還笑的花枝招展，可見開心。
但是李長歲心中卻在顫抖，奶奶啊！我的老弟，這兩個女鬼可不是善茬！不遠處那座道觀之中血液還沒有徹底凝固，這要是說沒有這兩個女鬼幕後搞鬼鬼都不信！可是你卻因為我一句優秀人而和人家交朋友，這樣好嗎？
汝之秀，汝母知乎？
好不好優姓少年不知道，畢竟他老爹老媽已經沒了。
但是現在的他容光煥發，感覺果真是大哥所言就在在理！只有優秀者才能相互吸引。
瞧瞧，這兩個姑娘此時此刻與我相談甚歡，可不就是彼此吸引？
於是不知不覺月上中天，似乎感覺到優姓少年的困意，兩個女鬼終於走了。
只是這還沒完。
天放亮，外邊下了半夜的大雪此時已經停了，甚至連那呼嘯的北風也停了，又一個冬日的艷陽天，當李長歲把木帳中的東西收拾好打算啟程的時候，遠處幾匹馬悠悠走來。
那個瞬間，李長歲再度手抖。
這些馬是昨天那個商隊的馬匹沒錯吧？
絕對沒錯！有一匹還掛著商隊的旗幟呢！
而看著幾匹馬走來，優姓少年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朝著李長歲嘴巴一咧，潔白的牙齒都露了出來，在太陽底下褶褶生輝，分外晃眼。
「大哥，兩個姐姐果然沒有騙我，真的給我們送來馬兒來了呢。」
不僅馬兒到了，甚至人家自己也到了好不？
眼角撇過一匹馬身上拖著的兩個小骨灰盒，李長歲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有個衝動把這兩個盒子直接給燒咯！
只是又害怕冬天的陽光不足以讓兩個女鬼煙消雲散，於是只能緊了緊身上的兔子。
但有不對，一兔子鐵定就丟過去！
「是啊！」一邊揣了揣懷中兔子，李長歲一邊口是心非的笑道：「為兄不是昨夜便和你說過，優秀的人總是相互吸引，你優秀，那兩個姑娘也很優秀，作為朋友，依然是應該互幫互助的，不是嗎？」
昧心的話張嘴便來，問題是優姓少年還就偏偏吃這一套。
於是在李長歲震驚的眼神中，優姓少年摸著一匹馬兒，認真道：「沒錯，大哥說的確實在理，經過昨夜與兩位姐姐的深切交談，我也如此以為！」
說著，翻身上馬。
「只是我畢竟要回老家，兩位姐姐卻要在此地荒野之中，分別在即，實在不舍啊！」
這娃，鐵定鬼迷心竅沒錯了！
看著對方屁股下邊兩個骨灰盒，李長歲一邊抽抽眼角，一邊同樣上馬，同時還不忘繼續忽悠：「所謂君子之交在於意而非於形，今日國破山河在即，你我皆為生人，當保留有用之軀靜等明君現世，也別做這些小女子姿態，若來日有緣，你們自會再見。」
「聽兄長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正當如此！」
少年鮮衣怒馬，坐著馬兒便揚長而去。
身後，李長歲很想說：少年，她們就在你屁股下邊啊！
可是又沒把握打死兩隻小鬼，於是只能裝作不知道跟了上，只希望一路平安吧。
按照少年所說，此地距離濟寧府龍山還有三百多里路程，按說也不遠了。
可是兩隻小鬼相伴，想一想總覺得這一路不會太平。
果然，一日將近，在百里之外、濟寧府邊上，兩人遇到了一幫劫匪。
看著兩人竟然有好幾匹馬，一群面黃肌瘦的劫匪們頓時就覺得兩人是有錢人，二話不說直接把兩人帶上了山寨。
若是正常情況，李長歲絕不慣著這群劫匪，搶劫搶到他頭上了，雖然他現在也不過是個沒修出氣感的小辣雞，可是一身法器下來錘幾個手持木棍的普通人還真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看了看某人屁股底下兩個骨灰盒，最終屁都沒敢放一個，就那麼被一群人趕著來到了一處破破爛爛的——山寨。
看著茅草屋都沒幾間的山寨，李長歲很懷疑這群劫匪所有身價加起來有沒有一兩銀子。
天色漸暗，山寨的人在少年交出身上所有錢財之後，竟然把兩人關進了馬廄！
沒有火焰，冰冰的馬廄之中兩個少年大眼瞪小眼。
「大哥，這群人不講武德！」
「偷襲？五連鞭？」
「不是！」少年搖頭：「我的意思是我們都把錢給了他們了，他們竟然還不放我們！簡直豈有此理！」
「唉！」看著眼前憤憤不岔的少年，李長歲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他講一些東西。
「老弟啊！是你的東西沒了，你看我東西少了一毛了？」
「額，沒有少。」
這也是少年奇怪的地方。
指了指自己身邊那柄斷劍，李長歲解釋道：「那看看他們，打劫都用的是木棍，這說明啥？說明他們根本不專業！要是當時你我態度強硬一點，加上咱們這柄劍，你信不信，他們別說劫道了，跑都來不及。」
「可你傻乎乎的一見劫道，瞬間服軟，搞得人家膽子大了，把你榨乾之後還想從我這裡弄點，可是又怕我和他們拚命，所以現在這是在故意凍咱們，等我病倒，便是他們行動之時。」
「啥？竟有這事？」
此時的少年想到自己那百兩黃金，頓時要多心塞有多心塞。
他，還只是個孩子！
為什麼要用這麼複雜的事情來折磨他？
「嘻嘻嘻嘻嘻嘻，姐姐，他還真是個笨蛋啊！」
「沒錯，好笨奧！」
也就是少年哀嚎之時，兩個女鬼悠然出現。
李長歲嘴角一撇不予理會，轉身躺在草堆里就睡。
「兩位姐姐？你們，你們怎麼來了？」此時的少年可謂又驚又喜，這可是兩個女鬼啊！有兩個女鬼幫助，他的小錢錢豈不是要回來了？
於是激動之餘一手抓著一個女鬼，都捨不得放手的那種。
「臭弟弟，就知道占姐姐便宜呢，」兩個女鬼也是笑的花枝招展。
躺在那裡的李長歲直翻白眼，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不是？就知道你們這群女鬼最喜歡這種小鮮肉了！說吧，今天晚上要不要見真章？
而少年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在和兩個女鬼商量片刻就跟著女鬼直接跑了出去，之後便聽到外邊劫匪鬼哭狼嚎的叫聲。
驚恐的嚎叫不過幾分鐘就越來越遠，這冰天雪地一群劫匪也不知道被兩個女鬼嚇得跑到了哪裡，可是其他嚎叫聲卻剛剛開始。
那糜音陣陣，讓李長歲不自覺想到了古時寧采臣。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少年終於回來，腳步虛浮，可是卻異常激動，也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打火石給李長歲生了火。
然後，又走了……
看著激動離開的少年，李長歲睜開了眼睛，悠悠嘆氣：「少年不知身體貴，到了老來空流淚，老弟，節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