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揭傷疤
打定主意,向春早向女兒要來林遠山的聯繫方式,立即約了他,傍晚在「妮山一築」面談。
細雨綿綿,清清涼涼。坐在窗口,看著街上行走著各種顏色的花雨傘,向春早在等著林遠山的到來。
細細琢磨,韓秋實的事還有王嬌的事,都沒有太利害的關係,章峰的出現則不然,他的舉動,顯然是沖著報復藍妮而來,如今的藍妮,還是孑然一身,勢單力薄,太容易吃虧了。
「大姐,你好。」正想著,林遠山已來到桌前。
「哦,你好,我叫你遠山,可以吧?」向春早微微一笑,「別站著,快坐。」
「可以的。對哦,大姐,我已經安排了晚餐,請別介意,到我這兒來還是讓我做主吧。」林遠山笑著,乍一看,眉眼和藍妮還真有幾分相似。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了。」向春早暗中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嗯,不錯,很有內涵,章峰與他沒有可比性。
「大姐,請。」斟了茶,林遠山輕輕一抬手。
「好的,謝謝。遠山,今天我約你,雖說很唐突,我也不想遮遮掩掩,我是為藍妮來的。」品了一口茶,向春早抬起頭來,還是微微一笑。
「已經想到了。其實,大姐不約我,我也會去找你的。那天,見到你和你女兒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也是覺得唐突,猶豫不決,正好,你打來電話,說真的,我非常期待你的到來。」林遠山眉宇間透著憂鬱,卻也不失一股英氣。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急著見你嗎?」推了推眼鏡,向春早眨了一下眼睛。
「我想,應該是藍妮出狀況了吧?」
「是的。今天早上,她的前夫找到我們單位門口,堵住了她,揚言要報復她,被我們同事拉開了。」向春早盡量平靜地敘說。
「沒傷到她吧?」林遠山脫口而出。
看樣子沒有料想錯,他果真牽挂藍妮,我已經克制情緒,可剛開了口,他還是沉不住氣,向春早心中暗喜。
「大姐,請告訴我實情。」關心則亂,林遠山不能自己。
望向窗外,向春早眉頭微蹙:「雖說沒有傷著她,可是嚇到了她。儘管她不說,還樂呵呵的,我們能感覺到,一整天她都恍恍惚惚,聲音稍大點兒,她都害怕。看她這個樣子,我心裡很著急,想著怎麼能幫到她,所以,就想到你了。」
「為什麼會想到我?」
「因為那天在山莊,我看到你和她之間的互動了。當時就有一種直覺,感到你和她肯定有種不尋常的過往,我說的對吧?」向春早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大姐,你說得對,我們之間確實不尋常。」林遠山也喝了一口茶,「她後來的事情我都是從朋友那裡聽說一二,真的了解不是很多。大姐,你能講講她的前夫嗎?」
「你先別急,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她的未婚夫嗎?」向春早單刀直入。
顯然沒有想到向春早會這麼直接,林遠山喉結動了動,望向窗外:「應該說是沒舉行婚禮的丈夫。」
「什麼?」向春早眨了眨眼睛。
「我們已經登記了。因為她媽媽的突然離世,她不肯原諒自己,逼著我簽了字,遠走異國。」說著話,林遠山翻過手掌,手心裡一道長長的疤痕赫然在目。
心猛地一揪,向春早直了聲音:「這是怎麼傷的?」
「藍妮讓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不簽,她抓起一把水果刀就刺向自己,我一急,就沖了上去,就傷到了手。」
向春早不敢喘氣。
「我的手流著血,她還是逼我簽字,看著她的滿臉淚水卻咬著牙的樣子,我不得不簽。」看著自己的手,林遠山眼裡泛著淚光。
「聽我媽說,藍妮媽媽的車禍好像是藍妮自己造成的,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向春早蹙著眉頭。
「你媽媽?她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噢,說來也巧,我媽和藍妮的媽媽曾經是同事,當年她去參加過藍妮媽媽的葬禮,回來後跟我提起的,只是她也不清楚車禍發生的原因。」向春早想起了和媽媽坐在餐桌邊聊過那件事,當時她就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是這樣的。」林遠山清了一下嗓子,「也許你知道,藍妮有三個好朋友,于晴、洪葉,還有一個叫黃燕,她有一個妹妹叫黃鶯。而我和藍妮之間的所有恩怨都來自黃鶯的痴纏。」
黃鶯?不會吧?怎麼會如此巧合?黃娜,黃鶯,藍妮是怎麼了?跟姓黃的前世有仇不成?向春早晃了一下腦袋。
看著向春早的表情,林遠山頓了頓:「黃鶯很喜歡我,求著她姐姐幫助她製造和我單獨相處的機會,黃燕拗不過,就幫了她。也許是命吧,幾次都被藍妮發覺了,說什麼都不肯聽我解釋,結果誤會越來越深,終於在大吵之後,失去理智的她開著車衝上了公路,沒成想正趕上雨天路滑,控制不住就出了事,自己受了重傷不說,媽媽還因此去世了。」
「誤會?你們都談婚論嫁了,你怎麼還去和別的女孩兒約會?」向春早的話裡帶著明顯的不滿。
「當時我單純的以為就是去給黃鶯幫忙,就連她喜歡我都是出事以後才知道的。」林遠山連忙解釋道,「藍妮媽媽去世后,黃燕心裡雖很難受,可覺得自己闖了大禍,不敢說實話。在於晴和洪葉的強壓下,把全部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唉,那時,藍妮還躺在醫院裡,聽到這個實情,更是無法原諒自己。」
還能有這樣的事?這是在演偶像劇嗎?向春早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的複雜心理。
「黃鶯現在怎麼樣?」話已出口,向春早自己都覺得無聊。
「不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後,我就出國了,雖說一直跟于晴她們有聯繫,可是誰都不再提起這個人。直到現在,黃燕還在為當年的事過意不去,希望能得到藍妮真心的諒解,所以,不管怎麼被冷落,她都守在她們身邊。」
「藍妮真是個苦孩子,因為自己的莽撞奪去了親生母親的生命,換做是誰,能過得來呢?」了解了車禍的原委,向春早不能不感嘆物化弄人。
「是啊,回頭再想當年的事,都覺得不可信,真的不可信。」林遠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講完了,大姐,可以告訴我她前夫的事了吧?」
「可以,我可以講給你聽,只是會有一些事出乎你的料想,請你不要在意。」向春早端正了坐姿,看著林遠山。
「我知道,大姐請說。」
「我記得藍妮剛來我們單位的時候,言語很少,也不與我們接觸,就像是刻意避著我們,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們對她了解不多。我是聽了我媽講那件事之後,才特別關注她的。」向春早陷入了回憶,彷彿看到媽媽就坐在眼前,心中一緊,眼睛濕潤起來。
不可以流淚,今天是來幫藍妮的,不要讓自己的多愁善感鑽出來搗亂,不可以!
看了一眼林遠山,想著怎樣才能把藍妮那一段放縱的過往,輕描淡寫的帶過去,還能把情況說明白了。對了,還有和韓秋實那一段短暫的不光彩的婚外戀,絕對不能坦誠相告!向春早絞盡腦汁,卻從哪裡說起才好?
「大姐?」林遠山不解地看著緘默不語的向春早,不知道她為什麼停住了不說。
「怎麼說才好?」竟然想什麼說什麼,向春早覺得自己的腦子短路了。
是什麼樣的話題?這麼難以啟齒?林遠山心裡嘀咕著,卻不好催問,疑惑的目光看著欲言又止的向春早。
既然是奔著解決問題而來,還是真誠些吧,向春早有些不好意思,抬起頭,看著林遠山,終於開了口:「那時,藍妮下了班經常去喝酒,因此結交了幾個行為不端的人。後來,懷孕了,就草草結了婚。噢,她婆家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實,婆婆挺喜歡她,對她很好,他們的小日子開始也風平浪靜的。」
「噢。」林遠山靠在了椅背上。
「她前夫叫章峰,毒癮很大。結婚前藍妮就知道,一是想著為了未出生的孩子忍著吧,二是章峰也答應能戒掉,藍妮就嫁給了他。可是反覆戒了幾次,不但沒有戒掉,還越來越厲害。一次發作的時候,拳打腳踢,藍妮就流產了,是個成了型的男嬰。」向春早皺著眉頭,望向窗外。
林遠山沒有說話。
「可憐藍妮哭得死去活來,說什麼都要離婚,可是章峰哪裡肯放手,折騰了好一陣子,還是他媽媽心疼藍妮,以死相逼,才給了藍妮一條生路。」向春早越說越傷心,不覺哽咽起來。
遞過來幾張紙巾,林遠山緊鎖眉頭,認真傾聽。
「後來,章峰因吸毒判了刑,藍妮總算過了幾年安生日子,誰想好景不長,他竟鬧到單位了。我實在是擔心,怕藍妮再出意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你能夠拉她一把,儘管來之前我還不了解你和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過去,可憑我的直覺,你有足夠的力量。」擦了眼淚,向春早看著林遠山。
「大姐,請你相信,我和藍妮之間有很深的感情,根本不能相忘。她的遭遇,我脫不了干係,我也有很大的責任。當年即使她以自殺來威脅我,我也不該扔下她,一走了之,讓她一個人掙扎在失去媽媽的痛苦中。」
「唉。」嘆著氣,向春早不知說些什麼合適。
想起正是和章峰離婚後的那一段失衡的時期,偏巧遇到因雙方老人照顧孩子方法不同卻相互較勁兒,不得安生,而妻子熱衷於玩樂,不知道體諒自己的韓秋實。
一個是空虛寂寞,一個是焦頭爛額,兩個人像是溺水逃生,抓著面前出現的漂浮物,不願也不敢撒手,而當兩個人冷靜下來,才明白這樣的相互取暖,只能是飲鴆止渴,落得兩敗俱傷。
「遠山,我知道藍妮很不容易,她的任性她的自我,很多時候是為了保護自己。其實,她內心裡一直是不安全的,他拒絕你的真心,我想應該是擔心你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會往心裡去並因此而排斥她,所以,為了避免自己再次受到傷害,才不肯接受你的回歸。」向春早邊說邊點頭,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大姐分析的很對,我不會計較她的過往,願意用我的全身心彌補她,去解開她的心結。」看著向春早,林遠山目光中充滿期待,「大姐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嗎?」
抿嘴微笑,向春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已經涼透了,禁不住蹙了一下眉頭。
輕輕碰了一下茶壺,林遠山笑了笑:「大姐,真是不好意思,只顧著說話,忘記吃飯了,現在可以上菜了嗎?」
「稍等,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向春早突然想起了令藍妮頭疼不已的王嬌。
「我聽著,大姐請說。」
「你認識一個叫王嬌的嗎?」向春早問道。
王嬌?怎麼會不認識!當年校園裡的一景,藍妮她們都討厭她,說她是空有皮囊,虛偽膚淺,不曾想,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成了她的繼母,林遠山哭笑不得,想象不出這些年藍妮是怎麼和她最不願意來往的這個老同學相處的。
「認識,聽於晴說,嫁給藍妮父親了。她怎麼了?為難藍妮了嗎?」林遠山能想到的大抵就是這樣了。
「不僅僅是為難。」向春早推了推眼鏡,「父親再婚後,他們父女之間就生疏了,很少回家,藍妮和王嬌兩個人倒也沒有交集。後來,生意每況愈下,藍妮父親身體越來越差,王嬌就時不時的伸手跟藍妮要錢。再怎麼討厭王嬌,可父親病了,明明知道有些錢被王嬌揮霍了,可藍妮也不能不管,為這事,她也挺煩的。」
「藍妮這是過的什麼日子,真是讓人心疼。放心吧,大姐,我既然回來了,就不會再坐視不理。」林遠山展開了眉頭,「好了,大姐,這下可以吃飯了嗎?」
「話不說清楚了哪裡有心思吃飯?」放下茶杯,向春早抿嘴一笑,「不過,我們已達成同盟戰線,心情好了,自然就感到餓了,可以上菜了。」
林遠山回頭看了看站在遠處的服務員,指了指桌子,服務員心領神會,轉身走向廚房。
兩個人談的太過投入,都沒有注意到另一側的包廂里坐著王曼麗夫妻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