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習以為常的早餐
對於人到中年的向春早來說,無論怎樣的日子,都過得飛快,轉眼,過了春節,也到了女兒返校的日子。
一大早,做飯洗漱,簡單收拾家務之後,送女兒到機場,看著她進了安檢口,揮手告別,轉回身,平靜地穿梭在人群里,直到走出自動門,一陣冷風襲來,才猛地醒了神兒。
望望四周,到處都是流動的身影,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她這個孤獨的女人。
上了車,機械而麻木,不知怎麼就到了家,就坐在了沙發上。望著空蕩蕩的家,只有寂寞的小狗「嚶嚶」叫著,執著地繞在腳邊,還算有了一絲活著的氣息。
起身走進小卧室,陽光下,那隻藤椅還安靜的立在窗前。
媽!心如刀絞,奔過去,趴在媽媽坐過的藤椅上,向春早無聲的哭泣,久久無法平復。
漸漸的,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開來,越來越冷,不禁打了個寒戰,
向春早直起身,一眼就看見小狗正怯怯地蜷縮在身邊,眼睛里裝滿了委屈。
可憐的小東西,向春早頓生不忍,伸出雙手抱在了懷裡,貼著臉頰,不停地撫摸著:「寶貝,媽媽的寶貝,姥姥已經不在了,再也回不來了,以後只有你,只有你和媽媽做伴了。我們兩個該怎麼辦?做些什麼才好?」
抱著小狗滿屋子轉悠,自言自語,彷彿小狗能聽懂她的話,喃喃不停。睜開眼睛閉上眼睛,到處都是媽媽的影子,深呼吸淺呼吸,到處都是媽媽的味道,無法抑制自己想念的心,向春早疼痛的無以復加,不敢呼吸。
「還記得這幅耳墜嗎?這可是你留下來的唯一的嫁妝,我來戴給你看看吧。」坐到梳妝台前,向春早拿出媽媽留下的小錦盒,取出一對珍珠耳墜戴了上去,「媽,真好看,既雅緻又娟秀,很有味道呢。你總說我長得像爸,這樣一看,其實我也挺像你呀。」
摘下耳墜,放回了錦盒裡,鎖進抽屜,向春早溫柔地笑著:「媽,我會珍藏的,留給我們的苗苗吧,我累了,要去歇一會兒了。」
合上了窗帘,蜷縮在床上,迷迷糊糊,ktv那晚的情形躍然出現,丈夫和那個女人,韓秋實和王曼麗,糾纏,還是糾纏,充斥著酒精的味道,漸漸濃烈,烏煙瘴氣,揪成一團。
越團越緊,越滾越近,纏在了身上,還是沒有四肢沒有五官的髒東西。
「不!滾開!」幾經掙扎,向春早醒了過來,怎麼又做這樣的噩夢了?捂著胸口,頭昏沉沉的,像灌了鉛。
光線昏暗,幾點了?揉著太陽穴,向春早下了床,撩開窗帘,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哦,已經是清晨了,該和寶貝遛彎去了。
走出卧室,頓覺不對,一偏頭,看到劉志強躺在沙發上熟睡著,渾身的酒氣。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聲音沒聽到?管他呢,寶貝還急著拉撒呢。
再也不想理會,向春早穿上羽絨服,打開門,領著小狗走了出去。
冬日的早上很冷很冷。
縮著身體來到花壇邊,看著小狗撒著歡,腦袋裡空白一片,直到小狗搖著尾巴,蹭著自己,方才清醒過來,領著它回到了家。
無視沙發上的劉志強,向春早專心做著早飯。
米粥、煎蛋、花捲、小鹹菜,一一擺好。媽,起床了嗎?該吃早飯了。走向小卧室,突然停了腳,向春早紅了眼眶。
媽,親愛的媽媽已經不在了,永遠不在了!再也聽不到她這個女兒的喊聲,再也吃不到她這個女兒做的早餐了。
蹲了下去,「啪嗒啪嗒」淚水滴落在地板上,向春早的心空的無處安放。小狗跑了過來,安靜地待在腳邊,守護著,像是在安慰主人也像是安慰自己。
回到餐桌邊,拉開媽媽常坐的椅子,把小狗放了上去,自己也坐下來,慢慢的吃著早飯,如同身邊還伴著媽媽,向春早邊吃邊說著話,惦記著晚飯做什麼,要去買什麼菜,渾然不覺,睡在沙發上的劉志強已經醒了過來,正目光複雜的看向她。
這是魔怔了?嘟嘟囔囔跟誰說話?是跟寶貝?它聽得懂嗎?真是的,不會有事吧?劉志強心裡發毛,站起身,想走過來卻邁不開腳步。
從丈母娘去世到現在,這個家對他來說變成了冰窖,妻子根本不理他,女兒稍好些,也只限於打招呼。不理也罷,不是還有嬌滴滴的王艷艷嗎?這裡不留我,自有留我處。
可是,不得吃了早飯再出門?這胃口讓酒給鬧騰的正難受,能喝上一碗米粥該多舒服?想著非常可口的早餐,劉志強走了過來。
哎呀,聽到拖沓的腳步聲,向春早轉過頭來,他還在家?他還回這個家幹什麼?還想吃我做的早飯?真是笑話。
站起身,三下兩下,桌子上的飯菜進了垃圾桶。
媽,原諒我浪費這一回,我是不肯再給他做一次飯了,讓他用我們的碗筷,我覺得噁心。收拾了飯桌,向春早走進衛生間,「咔嚓」從裡面鎖了門。
看著妻子從自己身邊走過,目光漠然,劉志強愣了一愣,這還是那個沒脾氣的向春早嗎?從相識到現在,一直都是順著自己,哪怕是自己做錯了,說幾句好話哄哄,不都煙消雲散了?如今變了?
竟然倒了飯菜?這在以前是不可以想象的事兒。丈母娘一直強調,粒粒皆辛苦,不可以浪費糧食,老太太不在了,這就不在乎了?還是壓根不想給我吃?
蔫巴人還使上性子了,看你能擰到什麼時候?臨了臨了還不是你服軟?倒就倒吧,我不會去街上吃?
唉,王艷艷哪樣都好,就是不會做飯,不過,那小腦袋瓜子靈巧著呢,學學不就會了?有什麼難的?你耍什麼威風?也不看看自己都乾巴成什麼樣子了?離開我誰會要你?真是不自量力。
穿著鞋,劉志強心裡滿不在乎地發著牢騷,打開門,走出去,回頭看了一眼蹲在門口的小狗,擠擠眼睛,緊緊鼻子,「哐」關上了門,向樓下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