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接應
天色微微發白，密林中間的兩個營地同時迅速熱鬧起來。伙夫生火做飯兼打水，衛兵保養裝備、加緊巡邏，力夫從光門裡搬出龜獸的甲片，車夫喂馬、備車，民夫將甲片整理裝車，聖殿的學徒四處指導、監督……
以孤零零的硯樹為中心，大約半徑兩公里內的地區，彷彿新興的小鎮。炊煙裊裊，人聲喧嘩。
厚厚的木牆和柵欄，將硯樹周圍數百米內的區域封閉。只留一道相對寬敞的大門，供人和車馬出入。木牆以內，屋舍較少，人影密集。近千米外，那座緊鄰河灣的營寨，情況恰好相反。
說相反，只是相較而言。兩處營地里，都是人影憧憧。
營地里四處活動的人影，過半都只是普通人。
沒辦法，龜獸的屍體實在太龐大。聖殿供應的空間裝備，容積普遍較小，根本無法將之裝下。所以，秘境里的人，不得不將斃命的龜獸肢解。龜獸的血肉，價值更高，又容易腐壞，就由空間裝備長期儲存。龜獸的甲片、爪子、筋骨易於保存，就由普通人運輸到附近的城池儲藏。
硯樹上的光門，寬、高有限。這極大限制物資的運輸速度，也加重力夫的勞動強度。為保持效率，聖殿只能招來更多的民夫，頻繁替換。
儘管如此，甲片等物資的運輸仍然緩慢。如今，秘境里的最後一隻龜獸已經皮開肉綻，行將斃命。尚有兩隻龜獸的大部分屍體，積壓在秘境里，等待運輸。
人影繁忙，轉眼已至午後。忽然有命令從秘境里送出來。指令被分散、傳遞。硯樹周圍的民夫，中斷手中工作。他們和其他所有民夫一起，趕往河灣營地暫避。而所有的衛兵，無論騎士還是普通士兵，則紛紛向硯樹集合。
人潮流動。瑪蒂娜和幾個學徒結伴，逆流走向硯樹營地。懾於瑪蒂娜等人的身份。前方的民夫主動往兩側擁擠，以讓出狹窄的通道。瑪蒂娜穿行一陣，忽然轉身想沖入人流深處。
瑪蒂娜未走幾步，被同伴從後面拉住。同伴莫名其妙：「瑪蒂娜，人太擠，你要去哪兒？」
瑪蒂娜墊腳，轉身向側方和後方張望：「我剛才看到一個人，好像是杜深。」
幾個學徒錯愕。有人狐疑：「應該是看錯了吧？杜深怎麼會在民夫裡面？」
「肯定是看錯啦，」華生強笑，轉身向後張望，「杜深怎麼可能在外面？有命令在身，咱們趕緊走。」
「在外面」，華生的用詞令瑪蒂娜和幾個學徒感覺奇怪。眾人以為華生只是口誤。再加上被華生催促，眾人沒有深究，繼續跨步前行。
「多半是我看錯了。」瑪蒂娜點頭，卻又五步一回頭。因為頻繁扭頭后望，她漸漸落後：「估計就是長得有幾分相似。」
華生看到瑪蒂娜的表現，暗自苦笑。華生並未將杜深的消息告訴給瑪蒂娜等同窗。因為，他收到嚴格的封口令。杜深背叛聖殿成為巫師，很顯然屬於巨大的醜聞。聖殿怎會聲張？
伴隨華生的接連催促，瑪蒂娜幾人抵達硯樹營地。他們未從大門進入營地內部。他們按照老師的命令，同其他普通士兵一起，就守候在木牆和柵欄之外。
木牆裡面，硯樹周圍，早有五六百名騎士列陣。木牆內外，總計有一千四百餘道人影包圍硯樹。其中不乏強弓勁弩。
與此同時，秘境裡面，有更多的騎士和普通士兵嚴陣以待。六百餘名元素使，圍繞最後一頭龜獸，即將合力將之殺死。若龜獸全數死亡，博學者推測必然有變化發生。但他們無法推測是何種變化。所以全部的戰士被召集起來，警惕防備。
秘境里，長老懞塔古得知外面的人已經做好準備。他立刻命令元素使發動攻擊。十幾名元素使走到龜獸脖子跟前。龜獸的脖子緊貼體面，上面的鱗片早就被破壞、剔除。龜獸的脖子被血漬染成暗紅。十幾名元素使同時揮劍，再次破開大量的傷口。
殷紅的血液從傷口裡噴濺出來。本就氣息奄奄的龜獸發出低微的哀鳴。也就幾個呼吸，龜獸的鳴叫徹底消失。
秘境里的所有人，頓時抬頭，望向龜獸尾端那條連接半空的尾巴。
「嘩啦啦……」龜獸的尾巴輕微抖動，發出鎖鏈摩擦一般的聲響。沒多久，鎖鏈式的尾巴，就似前些日子的其它三根一樣，驟然斷裂，並迅速融化、消失。
幾乎就在尾巴斷裂的瞬間，轟隆隆的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雷聲越來越響亮。眾人看到，半空中那隻形似蝴蝶的生物，正在緩慢的降落下來。
所有元素使都非常高興和振奮。蒙塔古長老宏聲下達命令：「浮空獸就要降落，所有人準備戰鬥！」
與此同時，秘境外面的人影也緊張起來。他們同樣聽到隆隆雷聲。每個人都仰頭，望向二十多米高的硯樹。
茂盛的樹冠上空，有人感覺一小片天空變得模糊起來。未等這些人確認自己的感受是否錯覺。木牆內外的所有戰士同時感覺光線一暗。就好似眾人的頭頂存在一塊巨大的隱形的帳幕，將大部分陽光遮蔽掉。
雷聲越來越響，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木牆之外的士兵越來越緊張。他們從未參與過圍剿巫師的行動。想及傳聞中巫師的殘忍和狡詐，不少人愈發緊張，身體不由自主的輕微戰慄起來。
以硯樹為中心，大約方圓八百米內的光線忽然一暗，又驟然明亮。大量的人影眨眼出現數米高的半空。他們彷彿暴雨、冰雹，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
半空的人影出現的太突兀，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好似烏雲。地面的人站得本來就比較密集，他們驚詫之餘根本躲閃不及。
轉眼間，地面的絕大部分人影，就被從天而降的同類砸倒。
「噗噗噗……」「咚！」「撲通！撲通！」「啪，啪……」撞擊的聲音此起彼伏，熱鬧非凡。有的人比較倒霉，掉到木牆和柵欄上，撞出轟然巨響。
未等空中的人影全數墜落，地面已響起各種各樣的痛呼和悶哼。
人影墜落，持續的時間不長，也就不到十秒的樣子。等到大量的人影墜落一空，馬里奧的身影才姍姍出現半空。相比其他人，馬里奧距離地面更低，只有三四米的高度。他的身側，還陪伴一對少年男女，以及中年婦人。
馬里奧四人降落的速度相對緩慢，地面又有厚厚的肉墊緩衝。所以，四人落地的狀態比其他人好很多，不像大多數人一時爬不起來。
「哎喲喂。」馬里奧哼唧兩聲，緩慢的爬起來。他踩著腳下的人影，攙扶身邊的少男少女，又扶起面露痛苦的中年婦人。
「怎麼樣，」馬里奧打量三個同伴，「沒摔傷吧？能不能自己走動。」
兩個孩子略微活動手腳，默默點頭。身軀肥胖的婦人一面痛哼，一面點頭：「能走路。就是感覺骨頭散架似的。」
「能走就好。」馬里奧掃視一圈，發現不少人已經爬起身來。其中的少數，甚至搖搖晃晃的向自己走來。馬里奧頓時伸手拉住兩個孩子的手腕：「咱們趕緊走。趕緊找到杜深。」
馬里奧降落的位置，在木牆之外，距離木牆沒多遠。馬里奧帶領弟子，深一腳淺一腳的遠離木牆。他一面走，一面觀察、遠眺。四周開闊，更遠處密林綿延。
馬里奧扭頭掃視幾圈，未能在曠野里找到杜深的身影。眼見木牆周圍，有越來越多的敵人爬起身。馬里奧停下腳步，大喊起來：「杜深！混蛋，不是說好會來接我的嗎？你在哪裡？」
因為藉助巫術，馬里奧的喊聲非常響亮，傳出老遠。
呼喊聲尚在半空中回蕩。北面，數百米外的河灣營寨傳來巨響。一個近十米高的石頭人突然出現。石頭人跨步，發出巨響，向馬里奧衝來。
馬里奧大喜，帶領弟子和婦人，快步迎向石人。
石頭人奔跑兩步，幾道人影從河灣營寨大門走出來。打頭的，正是喬裝后的杜深。
石頭人體型巨大，動作也不慢。它很快衝到馬里奧跟前，從四人頭頂跨步而過。石頭人繼續沖向，那些企圖追捕馬里奧的元素使。
元素使們不約而同的驟然放緩追趕的腳步。他們中的不少人，扭頭向後查看。木牆內外，大量的人影或者坐在地上，或者尚未爬起。若是放任石頭人衝到人群中間，只怕眨眼間就有幾條人命被踩死。
背後的人群里可是有自己的師長和後輩。元素使們即便再不甘，也只能紛紛停止追捕，試圖阻斷石頭人的腳步。
石人也是卑鄙。它仗著身體龐大、堅固，硬挨元素使的攻擊。它筆直的沖向木牆，好似真想踩死那些傷者。
石頭人的執著，令元素使們心悸。他們打消，分派人手追捕馬里奧的念頭。他們互相配合，前赴後繼的衝到石人腳邊，不停發出攻擊。他們只想迅速消滅眼前的威脅，之後才好全力捉拿馬里奧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