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威逼利誘
細雪飄飛,銀白的月華偶爾從濃密的烏雲間傾瀉下來。夜色已深,琴音城早已沉寂。白茫茫的街道幾乎見不到行駛的車輛和行人。
雪花越飄越急。一道身披斗篷的人影停留灰色的木門跟前。不見人影動作,也沒聽到他呼喊。斗篷人靜待片刻,原本緊閉的大門緩慢的打開。
大門裡面,六道人影分散兩旁,讓出通道。他們彷彿木偶,既不說話,也無表情。他們木然的平視前方,任由斗篷人跨步進門。
斗篷人也不理會開門的六個人影。他徑直走向院子深處。他的身後,六道人影遲緩的關閉大門。
斗篷人踏雪走近主屋,推門而入。
「吱呀!」木門的摩擦聲比較輕微。房屋裡的海明威聽到熟悉的開門聲,沒太在意。他以為,是自己的妻子查探完女病患,回來休息。所以他繼續面對火光熊熊的壁爐,悠然的飲酒。
然而,海明威很快發覺不對勁。身後的腳步聲,太過沉重。全然沒有妻子往日行走間的輕盈。身後的腳步聲,更像男人的皮靴在木板上摩擦。
海明威站起來,轉身查看。手中的酒杯一下滑落,海明威緊張的指向緩步而來的人影:「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你……」
「先生,請保持安靜!」斗篷人輕輕搖晃手裡的長劍。他用左手揪住頭頂,一把拽下自己的斗篷。他把斗篷隨手丟在腳邊。
斗篷人止步,笑盈盈把左手伸進懷裡:「我叫杜深,是一名流浪騎士。無需緊張,我來找你談筆生意。」
或許是因為杜深的表情,或許是出於解釋,又或許是杜深外表的年齡實在年輕。海明威鎮定下來,昂首挺胸,背起右手:「先生,我是文明人!我的家裡,就……」
「我討厭別人打斷我的話!別逼我殺你。」杜深從懷裡抽回左手,往前一拋。一隻脹鼓鼓的布袋,從杜深手裡飛出,落到海明威的腳邊。布袋崩開,跳出好幾枚金燦燦的錢幣。
杜深笑容不減:「這是四十枚金弗林。只是定金!先生,請選擇吧。你是要錢,還是要我殺你?」
海明威微微垂首,查看滾到腳邊的那枚金幣。藉助燭光和壁爐的火光,海明威很快確定腳下金幣的真假。他扭頭望向不遠處的錢袋,忽然感覺口渴:四十枚金弗林,已經超過他歷年來辛苦所得的積蓄。
「嗯哼……」海明威輕輕咳嗽,嚴肅表情,再次顯得正氣凜然:「你想要我做什麼?先聲明,我是一名救死扶傷的醫師。殺人放火的壞事,我可不幹……」
杜深失笑。他輕笑一陣,用左手握住劍身:「請回答我的疑問,海明威醫生。你是要錢,還是想死?」
說話間,杜深的雙手泛起火星。火光蔓延,照亮整把長劍。很快,杜深胸前橫置的長劍,彷彿整個燃燒起來。
「你,」看見長劍閃耀火光,海明威的面色慘白起來,「你是元素使?」
「不僅僅是這樣!」杜深狀似神秘的一笑,「請告訴我,你的選擇。海明威醫生,你是決定接受我的定金,還是打算迎接死亡?」
「我……」海明威猶豫、掙扎,很快泄氣的軟下身子,「我接受定金。」
「明智的選擇。」杜深隨手把長劍刺進地板。他徒手走到海明威身邊坐下,側對壁爐。
「啪!」杜深輕輕一拍巴掌,伸手邀請:「坐啊!海明威先生,不必拘謹。既然你選擇合作,我不會隨便傷害你的。」
海明威苦澀的一笑,依言緩慢的坐回原本的位置。
杜深探身,撿起地面的酒杯。他拿起酒瓶,傾倒少許。杜深伸長手臂,把酒杯遞向海明威:「來,壓壓驚。別緊張,先回答我的幾個問題。」
海明威起身,接住杜深遞過來的酒杯。他坐下,也不顧杯口是否乾淨,小口小口的輕抿起來。
「嗯,」杜深開始詢問起來,「今天下午,天籟家族的摩根少爺,是不是送來一個小女孩,讓你悉心照顧?那個女孩,醒了沒有?」
一問一答,海明威接受杜深的盤問。隨著時間推移,海明威漸漸放下心來。他發覺:杜深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圍繞那個不知姓名的女孩。儘管屢屢涉及肯尼家族的摩根,杜深所在意的,也只是摩根對於女孩的了解。
海明威不由暗自慶幸:「看樣子,眼前的男人不是針對肯尼家族來的!」在海明威看來,他惹不起杜深,但同樣承受不起肯尼家族的怒火。
盤問持續不短的時間。臨近結束,海明威才驟然醒悟:自己的妻子巡查病房,遲遲沒有回來。
心底忐忑一陣,海明威在回答完一個問題以後,終於忍不住道:「閣下,我的妻子探查病人,遲遲沒有回來……」
「哦,」杜深右手虛拍安慰,「不必擔心。你的妻子,就在主屋門外。因為不想她打擾我們的談話,所以讓她在外面稍微等待一下。現在問答完畢,她馬上就進來。」
話說完,木門緩慢推開。海明威的妻子朱麗葉,果然瑟縮著身子緩慢走進門來。朱麗葉垂著頭,緩慢的走向海明威。
「親愛的,你沒事吧?」海明威起身,主動迎向妻子,將之抱住。海明威大略檢查,沒發現妻子的身體存在異常。但對於自己的呼喚,妻子始終沒有回應。
海明威擁著妻子走向壁爐,擔憂的望向杜深。
杜深主動解釋:「我可沒把她怎麼樣!估計只是受到驚嚇。我讓屬下,向她解釋此來的目的。你的妻子跟你一樣通情達理。她已經答應,會全力幫助、配合我。是不是這樣?朱麗葉。」
聽到杜深呼喊自己的名字,朱麗葉的身子明顯一抖。她緊緊抱住丈夫,側著身子對杜深輕微點頭。
朱麗葉的表現,令海明威愈發擔憂。他把妻子送到壁爐跟前,低聲詢問:「親愛的,你沒受傷吧?」
朱麗葉把頭埋進丈夫懷裡,身子不停顫慄。她的聲音如此低微,以致海明威根本沒聽完整:「他是魔鬼!不要靠近他!他能役使怨魂。他會吞噬你的靈魂。」
海明威正要細問,忽然聽到杜深的輕笑:「海明威先生,你的妻子看起來受驚過度。也許你該把她送回卧房,早點休息。我在這裡等你。不要耽擱太長的時間。」
海明威感覺妻子的身體冰冷。他本想讓妻子再烤一陣火。朱麗葉卻主動推著丈夫走向二樓。海明威只得把妻子送往卧室。
大約十分鐘以後,海明威走下樓來。他瑟縮的走到杜深跟前,看起來坐立不安。
「閣下!」海明威驚醒,望著爐火發獃的杜深。他吞吞吐吐的詢問:「閣下,您……是,巫師?」
「巫師?」杜深很驚奇的樣子,「我怎麼會是邪惡、殘忍的巫師呢?」
杜深抬起右手,豎起食指。他的指尖,冒出一團鴿卵大小的火焰,久久不曾熄滅:「你瞧,我是人人敬慕的元素使。我跟聖殿的關係,很親密的。你可不能污衊我!」
「是,我很抱歉。」海明威回想妻子陳述的經歷。他徹底絕望:「一個擁有元素火種的巫師。我該怎樣擺脫他?說不定,他還是聖殿的正式門徒!」
這一刻,海明威徹底熄滅反抗的心思。
「別害怕,」杜深起身,伸手勾住海明威的肩背,推著他向外走,「我這人很講究的。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吝嗇金幣。你幫我,或許會冒風險。但我會給你,與風險匹配的報償。」
走出門來,杜深沒有詢問路線,依舊推著海明威往前走。
海明威不敢掙扎,輕聲詢問:「閣下,咱們去哪兒?」
「去看看泰瑞莎,」杜深驟然醒悟,「哦,你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摩根.肯尼送來的那個女孩。她的名字,就是泰瑞莎。」
海明威點頭,加快腳步:「原來閣下認識她。我來帶路。」
「我算是認識她吧,」杜深大搖大擺的踱步,「可惜,她還不認識我。哦,提醒你一句。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不好。會被滅口的!」
海明威腳步一頓,身子僵硬的轉過身來:「閣下,我明白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主人。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想讓我知道什麼,我才知道什麼。」
杜深輕輕一打響指:「完美。如此聰慧的屬下,我怎麼會捨得殺你呢?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公會的正式成員。」
杜深示意欣喜的海明威繼續帶路:「你說過,從摩根把泰瑞莎送過來。她一直處於昏睡狀態。那麼,以你的經驗估計,泰瑞莎昏睡有多久?在摩根與她接觸的期間,她有沒有可能短暫清醒。而摩根卻沒有察覺。」
海明威側著身子帶路,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我不知道她已經昏睡多久。以泰瑞莎抵達醫館時的狀態,我相信她很難有清醒的時候。摩根少爺言之鑿鑿。從他接觸泰瑞莎之初,泰瑞莎就一直處於昏睡。」
杜深的腳步驟然一緩,嘴角流露淡淡的喜色:「如此說來,泰瑞莎很可能不知道,是誰救的她?」
海明威莫名其妙,點頭道:「這種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