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騙子
林彩英其實很希望早點通過石橋，以返回正常的世界。她只是一時缺乏勇氣。有杜深拉她，林彩英也就順從的緊密跟隨。
橋面很窄，不到三十厘米寬。但常人腳掌的長度，通常也沒有三十厘米那麼長。杜深和林彩英側著身子，先後踏上石橋。他們的雙腳，穩穩貼緊橋面，沒有半點超出。
杜深兩人緩慢跨步。池子里的怪獸激動起來。它們愈發頻繁的跳躍，不停撞擊橋身底部，發出「砰砰」的輕響。
林彩英與杜深肩並肩。她能感受到腳底傳來的輕微震動。連綿的聲響和震動，讓林彩英的呼吸急促起來。她越來越緊張。
「不要害怕，」杜深止步，伸手輕輕抓住林彩英的手掌，「若是在操場上，按照腳下石橋的長、寬，畫一條長線。每個人都能輕輕鬆鬆的通過。不要讓恐懼擊敗你……」
林彩英心中一暖，輕輕掙開手掌：「你還是不要拉我。這樣不容易保持平衡。而且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害死你。」
「放心吧，死不了，」杜深大大咧咧的繼續移步，「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死。只是，通過石橋非常重要。」
杜深越說越輕微。林彩英仍然聽清他的每一句話。然而，林彩英無暇分心深思。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腳下。她既害怕失足摔落，又擔憂底下的怪獸撞壞石橋。
林彩英緊密追隨杜深的節奏。她一次又一次跨步，始終緊貼杜深的右腳。她實在害怕，一旦杜深遠離自己，自己將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另一邊，高地上的王倉和警察，眼見杜深兩人穩穩噹噹的走出十多米遠。王倉兩人一咬牙，同樣先後側著身子踏上橋面。
誰成想，走在最後的警察剛剛踏上石橋。底下的暴龍，同時狂躁起來。暴龍跳得越高、越急，重重撞擊橋身，不停發出連綿的轟響和劇烈的震動。
那震動如此駭人，已經足以影響眾人的平衡。包括杜深在內，眾人不由擔心，石橋很可能在某次撞擊之後，突然斷裂，乃至整個坍塌。
林彩英已經邁不開腳步。她咬緊嘴唇，想要坐下休息。但她不敢真的坐下去。因為她生恐，自己一旦坐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
林彩英的膝蓋彎曲，整個人輕微搖晃，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杜深想要伸手拉她，給予安慰，又害怕她經受不得丁點兒外力，會突然摔下去。
杜深伸出手，輕聲道：「抓住我的手，暫時調整一下。你能行的！」
林彩英一下抓住杜深的手掌，握緊之後愈發用力。她急促的大口呼吸幾次，總算漸漸穩定身軀。
另一邊，王倉也被劇烈的撞擊弄得心驚肉跳。他忍耐一陣，沖後面的警察大喊：「退回去，退回去。這樣下去，沒等我們走到頭，石橋肯定會被撞斷！」
警察心有戚戚焉，小碎步的快速移動，返回高台。王倉緊隨其後。兩人踏上高台，立刻坐倒，大口喘氣。
王倉兩人一離開石橋，池子里的怪獸瞬間略微平靜下來。雖然仍然蹦跳撞擊橋底，幾隻怪獸撞擊的頻率和力量，都緩和許多。
王倉雙手向後支撐，扭頭對警察道：「看來，咱們必須分批過去。」
警察同樣用雙手支持，做仰躺狀。他重重點頭：「那就等他倆走到頭。」
怪獸略微平靜，杜深和林彩英手拉手，再次開始邁步。杜深不停說話，以安撫林彩英的緊張：「不要去看怪獸。專註腳下。跟我，移步、移步……」
杜深的話語，似乎有催眠的效果。林彩英感覺大腦混混沌沌，下意識的聽從杜深的指揮。期間，林彩英忘記腳下的深池，也漸漸忘記底下的怪獸，乃至它們發起的撞擊。
好幾次，怪獸的撞擊突然加快，力度也突然加大。林彩英居然未曾察覺，只是機械的跟從杜深。
良久，當杜深的喊話聲突然停止，林彩英才在杜深的拉扯下醒來。
「彩英，」杜深輕輕搖晃林彩英的手臂，「我們已經走到頭啦！」
林彩英回神，獃滯的看看腳下寬敞的石台，又扭頭看看身後狹窄的石橋。林彩英身子一軟，直接跪倒。
因為杜深一直拉著她的左手。林彩英突然的動作，也帶得杜深一個趔趄。
林彩英鬆手，用雙手按住地面：「我們終於走到頭！我居然走過來了！」
林彩英雙膝跪地，抬頭望向杜深，眼中淚花閃爍：「杜深，謝謝你！無論你以前怎樣對我，我都原諒你。而且，我不相信，你是個騙子。」
杜深微笑片刻，才相對平靜的笑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砰！」輕微的撞擊聲再次響起。那是怪獸追隨王倉和警察，再次開始撞擊石橋。
杜深和林彩英，沒有著急鑽進石台中心的蔚藍光圈。兩人坐在光圈旁邊，靜靜等待王倉兩人的結果。
一陣漫長的等待，好幾次千鈞一髮的驚險。王倉和警察，總算快要走到石橋盡頭。林彩英仍然感覺疲憊，杜深神采奕奕的起身。
杜深走到石台邊沿，沖兩人鼓勁：「王哥加油，警官先生加油！警官，腳步快點。你腳下的石橋，已經被撞出裂痕。抓緊時間啊！」
杜深的提醒，令警察愈發緊張。警察被王倉遠遠拋在後面。雙方距離七八米的樣子。聽到杜深接連的提醒，警察看看前面的王倉，邁步愈發快速，也越發倉促。
「警官，再快點，你身後的石橋，掉落好多碎石……」幾乎每當杜深出聲提醒，腳下的石橋都會響起激烈的撞擊。警察恍惚聽到腳下響起碎石掉落的「簌簌」聲。他愈發慌亂。
終於，當杜深再次提醒。在一次尤為猛烈的撞擊之後，警察雙腿一軟，發出一聲尖叫，搖搖晃晃的從橋面跌落。
「啊……」悠長的叫聲，變作短促的連串慘叫。
距離終點只剩五六米的王倉回頭，只看到池子底下，三頭怪獸簇擁警察，似乎在用牙齒大力撕扯。
王倉看不到警察的慘狀，但對方的叫聲如此高亢而凄厲。王倉扭頭瞪視杜深，怒火衝天：「杜深，你是故意的！」
光圈旁的林彩英站起身來，墊腳眺望，試圖看清警察的慘狀。她也懷疑，杜深是故意的。因為杜深一個勁的催促警察快點，從來只向警察提醒危險，卻不對王倉喊話。
王倉氣急，居然調轉身軀。他踩著狹窄的橋面，小跑、飛奔起來。或許是從小修道鍛體的緣故，王倉搖搖晃晃的衝過五六米的距離，飛躍至石台上。
王倉徑直撲向杜深，揮拳怒罵：「杜深，你故意害死別人。我揍死你！」
之前過橋，畢竟消耗王倉很多體力和精力。他的氣勢雖猛，動作卻相對緩慢和乏力。杜深輕而易舉的躲過，舉起手槍瞄準王倉：「王哥，切莫血口噴人！我只是心急那位警官太危險。別逼我開槍！」
王倉雙手握拳，倒沒有再次撲上來。一方面，王倉此時非常疲憊，另一方面，王倉畢竟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杜深故意害人。再加上面對手槍的威脅，王倉暫時冷靜下來。
警察的叫聲，已經沉寂，原本跟隨王倉的三頭怪獸，也轉身衝進怪物堆，似乎在搶奪警察的屍體。
林彩英轉身，嚴厲的指責杜深：「你是不是故意的？」
杜深無動於衷，依舊笑眯眯的：「你不是說相信我？這裡的東西，都是幻覺。放心吧，那位警察沒死！」
「你……」林彩英走到王倉身邊，與之並肩，面對杜深，「你就是故意的！」林彩英似乎很失望。她扭頭對王倉道：「王大哥，我們回去吧。」
對於林彩英的站隊，杜深毫無反應。
王倉點點頭，瞪視杜深：「我怕他耍滑不回去。」王倉深吸口氣，鄭重的朝杜深道：「杜深，你先進光圈。如果你不走，我就跟你拼個同歸於盡！」
「好啊！」杜深笑笑，收起手槍，毫不猶豫的跨步，鑽入光圈。
眼見杜深的背影，平靜的消失在光圈裡邊。王倉和林彩英對視一眼。兩人先後轉身，環顧整個洞窟，最終一起眺望，池子里那六隻擠在一起進食的怪獸。
「走吧！」王倉一嘆，「希望杜深這次說的是真話！」
林彩英點頭，與王倉並肩，跨入光圈。
感覺身體陷入粘稠的液體里，林彩英眼睛一花。等她恢復視力，只看到開闊而平整的岩石地面。頭頂是璀璨的星空，四周沒有任何照明，林彩英倒能看清方圓十多米內的景象。
四周空曠無物，腳下的岩石呈一塊塊青黑的方磚。林彩英環顧兩圈，沒有發現王倉的身影，只看到杜深靜靜站在自己數步之外。
林彩英蹙眉，走向笑嘻嘻的杜深。她寒著臉質問：「這裡根本不是學校附近。王大哥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現在的狀況？」
杜深嬉皮笑臉的表示傷心：「我現在好傷心。我好意幫你，你居然選擇跟王倉共進退！忘恩負義的女人。」
「王大哥呢？」林彩英板著臉。
「誰知道呢，」杜深說得漫不經心，「或許已經回到銅陽一中，或者跟那名警察在一起。」
林彩英蹙眉，短暫思索后，略顯煩躁的喝問：「咱們到底在哪裡？」
「放心吧，」杜深抬手，想要拍打林彩英的臂膀，「我不會害你的。耐心等待就是。」
「哼，」林彩英躲開杜深的手掌，狠狠一瞪，「你就是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