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會捉鬼的道長
「哦，」杜深打個稽首，面目嚴肅的自我介紹，「在下於騰，忝為銅陽天師道第三十六代傳人。居士撞鬼的表象，在下一望便知。」
「你也叫於騰？」畢高上下打量杜深，發現對方同電視里的照片差距甚大。畢高只以為恰巧同名。
「居士，」杜深狀似熱心的提醒，「既然撞見不幹凈的東西，就該儘早找位師傅解救。在大街上胡亂奔跑，危險而無濟於事。小道還有事，就此拜別。」
話說完，杜深乾脆的轉身，抬腳就走。
「別走，」畢高急忙抓緊杜深的手臂，死死將他拖住，「小道長，既然你一望便知因由。想來，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要不然，就麻煩你幫我把鬼捉掉？」
「這個，」杜深轉身，輕微掙扎，「你先鬆手！」杜深猶豫片刻，點頭道：「好吧。相逢即是有緣。既然小道恰好遇見，就幫居士探探情況。請居士帶路吧。」
「太好啦！」畢高喜出望外，忍不住再次抓住杜深的手臂。
杜深往後躲，輕微掙扎：「居士，你太熱情啦！請不要這樣。以免旁人誤會。」
畢高扭頭四顧，果然發現附近有路人朝這裡張望。不少路人的神情，略帶異樣。畢高急忙鬆手，連連道歉：「對不起。小道長，實在是我心底太害怕。我叫畢高，請道長快跟我回家……」
或許，畢高的確太害怕。他根本不顧路人，乃至個別熟人的異樣眼神。他直接抓住杜深的手臂，使勁往自己家拖：「於道長，咱家一直好好的。就在剛才，我看完一條新聞……」
畢高一邊拖杜深，一邊描述之前的遭遇。沿途撞見兩個熟識，畢高暫停話頭，微笑著打招呼。從始至終，畢高都沒有鬆開杜深的手腕。儘管杜深幾次提醒、請求鬆手，畢高自顧自的傾訴，充耳不聞。
轉眼，杜深就陪同畢高，抵達其家所在的樓層。樓道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影。畢高家的大門，靜靜的敞開。
越接近畢高家的大門，畢高就越用力的抓緊杜深的手腕。這下，杜深是真的有點感覺疼痛。杜深抬起右手，輕輕拍打畢高的肩膀：「居士，你別害怕。你先鬆手，待貧道進你家查探情況。」
「哦。」畢高重重點頭，趕緊鬆手。他捧手相送：「道長請進。」
杜深大步跨向棕紅的鐵門，扭頭叮囑畢高：「你就先待在這裡。先不要進來。等貧道探明情況。」
畢高立刻止步，連連點頭。眼見杜深的身影，被門扉遮擋。畢高長鬆口氣，腦海里不禁浮現一個念頭：「今天真巧，雖然不幸見鬼，剛出門就遇見個會捉鬼的道士……」
沒等畢高再深入想下去。畢高看見，杜深的身影，從自家大門裡倒飛出來。杜深似乎遭受大力的攻擊。他的身子飛退，直到後背輕輕撞上牆壁，才停止下來。
畢高愕然，想邁步卻抬不動腿。他伸出雙手，作勢遠遠攙扶杜深：「於道長，怎麼回事兒？」
「咳咳……」杜深咳嗽幾聲，抬手按揉胸口。他面色灰暗的沖向畢高，腳步踉蹌：「畢居士，對不起。貧道才疏學淺，只怕幫不到你。請你另請高明吧。最好抓緊時間！」杜深一邊道歉，一邊就要從畢高身側沖向電梯。
「於道長，怎麼啦？」畢高瞪大眼睛，面色開始發白。他一把抓住走到自己身側的杜深，哀聲懇求：「道長，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哇！」
杜深苦笑搖頭：「並非貧道見死不救。只是居士家裡的惡鬼，法力高強。貧道道行淺薄，不是對手。居士且寬心，那隻女鬼，惡念不深，一時三刻，還不會害人性命。居士只需及時找到大德……」
「一時三刻，」畢高心臟一緊，膽戰心驚，「於道長，你這就是見死不救哇！求求道長，不要撒手。你一定有辦法的！」
「這個……」杜深面向電梯，倒沒有掙扎前行。他狀似沉吟。
畢高一見有戲，愈發哀苦的乞求。好半天，他都沒記起，提一提報酬的事情。
「哎，」杜深搖頭嘆息，「罷了，罷了。身為天師傳人，自該捨生忘死。畢居士，你稍等。待貧道，去和那隻厲鬼做過一場！」
杜深莊嚴的轉身，用力掙脫畢高的雙手。他大步走向畢高的家門，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勢頭。杜深沉重的提醒：「畢居士，在我沒出來以前，你千萬不要進門！」
「於道長！」畢高悠長呼喊。面對杜深挺拔、堅定的身影，畢高居然心生少許的感動。他不由接連呼喊：「道長！」
杜深跨進房門。畢高的家門，驟然「砰」的關閉。畢高清晰聽到，自己家裡，傳來女人惱怒的喝問：「小道士，為何多管閑事？以你微末道行，能奈我何？」
畢高沒有聽到杜深的回答。他只聽到連續的打鬥聲，既像拳腳相搏，又像寒風呼嘯，也像老鴉孤鳴，還像數女哭訴……
「啊！冥頑不靈！」一聲女人的尖叫響起。畢高的心底不禁一抖。他捏緊拳頭，暗自祈禱：「道長，你一定要打贏啊！」
房屋裡，杜深正坐在桌邊，查看自己的手機。他的身邊，站立三道如有實質的鬼影。三個女鬼伸長脖子，模擬各種聲音。因為靈智有限，女鬼發出的聲響似是而非，卻愈發可怖。
「喈喈喈……」一隻女鬼陰笑起來。
「啊嗷……」另一隻女鬼尖叫附和。
「咔、咔、咔……」剩下的女鬼模擬骨頭扭動摩擦的聲音。
各種聲響混雜，彷彿群魔在屋裡肆虐。杜深等待一陣，指揮女鬼，略微弄亂屋裡的布置。
估摸時間差不多，杜深走到廚房的水槽邊。他略微擰開水龍頭。杜深用指頭沾上水滴，輕輕甩到臉上。
杜深故意憋氣一陣，才打開房門。他衝出大門，氣息紊亂的朝不遠處的畢高微笑：「畢居士，幸不辱命！雖然元氣大傷，貧道總算收服那隻惡鬼！」
眼見杜深滿頭大汗，畢高不由衝上前，握住杜深的右手，用力搖晃：「於道長，謝謝你！」
杜深輕輕搖頭，虛弱的一笑。
畢高略作考慮，拖著杜深走回家。畢高走到客廳，環視略顯凌亂的家什，一時沉默。
杜深溫言安慰：「居士放心，厲鬼已被消滅。保證沒有後患。我給你留個電話，如果有疑問，可以隨時諮詢……」
畢高眼睛一亮，鬆開杜深的手臂：「小道長，不知道你們捉鬼，行情多少？」
「嗯，」杜深信口胡謅，「視情況，八千到一萬吧。」
「道長等一等。」畢高走進卧室，很快出來。他的手裡，捏著厚厚一疊紙幣：「家裡只有九千四百塊。道長隨我去銀行，我再取些，湊足三萬。」
「不必，不必，」杜深連連擺手，「就不用去銀行取錢。」
「這怎麼行，」畢高搖頭，執意邀請，「我看道長氣色不好，想必法力大損。多給些錢，聊表心意。」說話間，畢高就往外走。
杜深跟從，搖頭拒絕：「居士，為免破壞規矩，咱們就按行情來。」
「這怎麼行？」畢高就是不答應。
兩人走出房門，畢高鎖門。杜深反覆勸說。經過一番努力，畢高總算在樓梯門前停下腳步，把手裡的錢遞給杜深。
杜深心滿意足，就要告辭。畢高執意相送，沿途不停道謝。
小區門口，杜深朝畢高揮手：「畢居士，我給你留的電話，是咱們道觀的座機。白天都能打通的。貧道因為要四處雲遊，所以很多時候不方便接聽電話。你有疑問，儘管諮詢我的師門。」
「我記下啦！」畢高拿著手機揮手。
待杜深走遠，畢高向自己家返回。打開房門，走進自己家。畢高面對靜悄悄的房間，忽然感覺有些害怕。畢高念頭一動，掏出手機，撥打杜深留下的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電話那頭，響起成熟男子的聲音：「你好。這裡是青雲觀。請問找誰？或者有什麼需求？」
畢高一愣，疑惑道：「是銅陽天師道吧？」
手機那頭的男人，似乎愣怔片刻，才遲疑的道：「我們青雲觀，的確在銅陽市。我們也的確歸屬天師道。你稱呼我們銅陽天師道，也不算錯。」
「沒錯就好，」畢高放鬆下來，走到沙發邊坐下，「我叫畢高，是特意打電話來感謝你們的！感謝於道長。之前，我們家突然鬧鬼，多虧於道長……」
「等等，」手機那頭的男人，忽然打斷畢高，「請問一下，你要感謝誰？」
畢高後仰，背靠沙發：「於騰，於道長。」
手機里的男人，驚奇的道：「抱歉。我們道觀，好像沒有姓余的道士啊！」
「沒有，」畢高一愣，莫名其妙，「怎麼可能沒有？我剛才還見過他！我說，你是不是新來的？怎麼會不知道於道長的大名？」
手機那頭的男人，苦笑著委屈的道：「我就是在道觀里長大的。我們這裡，沒有姓余的，也沒有叫余騰的人。」
「荒謬，」畢高沒好氣的叱罵，「怎麼可能沒有？我剛剛還見過的。很有本事，很熱心的一位道長。怎麼可能沒有！你們觀主呢？叫他來，我要親自向他道謝。你個混蛋，是不是跟於道長有讎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