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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樹下少年 鎖雙眉

  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遠遠地看著樹下的少年,一抹緊張閃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樹下少年光著的腳邊,有一隻雞毛紮成的毽子,上面穿著三個銅錢。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一雙白生生的小手抓著自己的衣角,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那少年,顯得有些局促,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卻又不敢說話的樣子。


  身後的同伴跑過來的看見此情此景,短髮的小小子跺腳嘆了口氣,「嗨,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把毽子踢到那個掃把星那兒去了?這下沒得玩兒了。」


  小姑娘可憐兮兮看著男孩兒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還不是你那一腳踢得太快,人家沒接住嘛——二狗哥,你去撿回來吧,那毽子上的銅錢是我攢了兩年的。」


  男孩兒雙手抱在懷裡,將嘴裡的草棍兒吐了說道,「我可不想和那掃把星走的太近!你惹出來的麻煩,你自己解決——」小男孩兒用手捅小丫頭的腰。「快去,沒準他看你可愛可能不會害你。」


  小姑娘撅起了嘴,「可我不敢,我娘說他被邪煞神附了身,他爹娘都是被他害死的,被他摸一下都要爛掉一塊肉的!」


  男孩兒聳聳肩,「那沒辦法了!以後只能踢石子玩了!」


  另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說道,「你們膽也太小了,這光天化日的,難道他還會吃了咱們不成?」他摘下別在腰間的木棍,上前一步對樹下的少年喊道,「嘿!把毽子扔回來,不然我打你哦!」


  樹下坐著的少年看上去十四五歲,穿著一身破爛的袍子,沒穿鞋,光著一雙腳,蓬頭垢面,滿臉灰塵,打綹的頭髮遮住了眼睛,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個小乞丐。


  聽見男孩兒的喊聲他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眸子分外明亮,他看著男孩兒沒說話,然後撿起腳邊的毽子,伸手在面前晃了晃,「是這個嗎?」


  「扔回來,快點兒!」


  少年一手攥住毽子頭兒,另一隻手攥住羽毛猛地一擼,將上面的三枚銅錢擼了下來,然後揚手將一把公雞的羽毛扔的滿天飛,銅錢在他手裡掂了掂,然後塞進了懷中的口袋裡。


  「哇——我的毽子,我要回去告訴我哥哥,讓他打死你!」小姑娘抹著眼睛哭了氣來。


  「你這掃把星,活的不耐煩了!撿石頭砸他!」短髮小子撿起一塊土坷垃扔了出去,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也抓了一把泥土往樹下那少年臉上扔。


  少年猛地站起身,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瞪著正在撿石子的男孩兒,兩個小子哇的一聲怪叫,「他要使邪法了,快跑呀——」二人轉身飛也似地往村子裡面跑去,只剩下那和小丫頭還站在原地抹著眼睛。


  少年從樹下走了出來,小女孩兒這才發現兩個同伴已經跑遠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張著嘴看著那少年走到自己面前,她露出驚惶失措的神情,轉身就跑,卻不想一腳踩在那虎頭虎腦男孩兒扔了的木棍上,腳一滑就摔在了地上。


  「你別害我,你別害我,我再也不敢了-——」她雙手抱著頭,伏在地上哽咽著叫道。


  少年看著她趴在地上哭泣,眼中露出一抹嘆息,他掏出那三枚銅錢,扔到她的身邊,然後起身往村子外面的小樹林里走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他走了出來,手裡拎著一隻野兔,卻發現那個小姑娘已經離開了,他輕嘆了口氣,就在樹下將野兔剝掉了皮,然後攏起一堆火烤起兔子來。


  油脂的香氣漸漸散開,少年咽了口口水,雖然沒有調料,但對於飢腸轆轆的他而言,這無異於世間最香的兔子,他吹著氣撕下一條兔腿肉放在嘴裡,然後眯著眼睛品嘗微微帶著土腥氣的兔肉味。


  這時從村子裡面走出一高一矮兩人來,矮的正是之前的那個小姑娘,高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健壯男子,穿著短袖的汗衫,腰間系著麻繩,一手拎著一柄一尺來長屠宰牲口用的牛耳刀。


  二人直接來到少年面前,小姑娘指著少年說道,「哥,就是他,他今天欺負我,還拆了我的毽子!」


  「小妹,你放心,哥給你出氣,我看看這小掃把星是不是真的會邪術能詛咒別人!」


  健壯的男子走到樹下一腳將少年的篝火踢散,火星揚的到處都是,還在燃燒著的樹枝掉在了少年的身上,他乾淨站起身將火星打掉,憤怒地看著男子,「你幹什麼?」


  「幹什麼?你這剋死爹娘的小掃把星,我問你,今天你是不是欺負了我妹子?」


  「哼!」少年沒回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還嘴硬,在西山村,還沒人敢欺負我林猛的妹子,小子,別人都說你身上帶著邪煞神,誰碰你一下都要倒霉,今天我倒要看看這邪煞神有多邪!」說著林猛一個箭步上前,揚起手中的牛耳刀奔著少年心頭就捅了過去,他竟然下了殺手。


  那小姑娘跳著笑道,「哥哥加油,宰了這個掃把星,免得他以後害了村裡的鄉親!」


  少年一雙黑亮的眸子瞪了起來,怒火依然湧上心頭,他一側身躲過牛耳刀,同時抬腳一腳踢向林猛胯下,卻不想林猛早有防備,提起膝蓋一擋就將少年的撩陰腳擋下,「小子挺狠呀!」


  林猛惡狠狠獰笑一聲,一隻大手探出一把就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將他整個身體按在了地上,林猛人高馬大,少年身體孱弱根本反抗不得,被他按在地上苦苦掙扎,「今天老子就送你這掃把星歸位!」


  說著他牛耳刀高高揚起,狠狠一刀朝著少年的心窩刺了下去,他絲毫不顧及殺人是不是犯法,在這個時代,王法早就成了擺設,就算一刀宰了他在這偏遠的山村也無人知曉,村裡的鄉親父老也會袒護同村的鄉親,等殺了他將他往山溝里一埋,就算爛成骨頭渣子也不會有人追究。


  牛耳刀又快又狠地刺下,少年下意識閉上眼,本能地抬起一隻手臂擋在面前,手臂豈能擋住利刃,不出意外他的整條手臂恐怕都會被林猛切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少年的身上猛然間竄起一條黑色的影子,好像有一股黑氣盤踞著少年的胳膊,那隻手似乎被另一個靈魂控制著一般,一把攥住了鋒利的牛耳刀。


  少年手心有黑氣氤氳,那層黑氣裹著刀刃,鋒利的牛耳刀居然割不斷少年手心的黑氣,他忽的睜開眼,眼睛透出兩道紅光,嘴裡發出陰森森的怪笑,「嘿嘿-——」那笑聲根本不像人類,就好像山貓的怪嚎。


  林猛大吃一驚,臉色瞬間煞白,大叫一聲扔了抽出牛耳刀一步跳開,驚愕地瞪著眼睛看著少年,「你這掃把星,果然被邪煞神附了身,看來你害死爹娘的傳聞都是真的-——」


  少年從地上站起,雙手卻猛地往自己臉上狂扇,啪啪四個打耳光在了自己臉上,他用力甩著腦袋好像要將藏在自己身體裡面的那股黑氣打散一般,過了一會兒,眼睛裡面的猩紅散去,他又恢復了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別惹我!」他看著林猛和他的妹妹林蛟說道。


  林猛握著牛耳刀冷笑一聲,「小掃把星,你別以為身上有一個邪煞神就沒人敢動你,我會將這件事告訴村子里的長老,西山村可不能容忍一個被邪煞神附身的人留在這裡!」


  少年眯了眯眼睛,這時他看見一個駝背的老頭兒從村子里走了出來,奔著他們這裡緩緩走來,林猛感到身後有人,回頭看去,「爺爺,你怎麼出來了!」


  老人哼了一聲,「我聽說有人欺負我寶貝孫女,當然得出來看一看!」他背著雙手,滿是老褶的臉好像風乾了的橘子皮,看見林猛手上的刀老人嘿嘿一笑,「你這愣小子,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殺一個掃把星,沒人會在意的!」


  老人眯著眼睛看著少年,點點頭對林猛說道,「殺人可以,但現在不行,這幾天是老祖宗回靈的日子,可千萬不能見血!不然萬一出了點兒什麼差錯,那可不是你能擔待的起的!」


  說完他轉身又走回了村子,林猛惡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算你命大,這幾天老祖宗回靈,不能見人血,否則今天可不會就這麼便宜了你。」


  林猛牽著妹妹的手往自己家中走去,林蛟回頭沖少年做了一個鬼臉。


  少年又坐回了樹下,撿起地上的兔子擦去上面的泥土,然後放在嘴裡撕咬了起來,卻有一行淚水流下。


  三百多年前一戶林姓人家定居在西王山西側,經過三百多年的繁衍成為現在的西山村,村中一共兩百來戶,村民全都姓林,每年六月特定的幾天是西山村林氏老祖宗回靈之日,林氏先祖的靈體會在夜半子時回到林家祠堂,享用子孫後代供奉的祭品,然後保佑林氏家族興旺發達。


  在老祖宗回靈之日不能見人血,因為人血可能引來山中的邪煞,一旦老祖宗的靈體被山中邪煞侵蝕,那林氏的先祖之靈極有可能變成鬼煞禍害林氏後人。


  因此每年六月的這幾天西山村林家後人都格外注意,有什麼事情都等到老祖宗回靈之後再解決。


  少年吃完了野兔,到河邊喝了幾口水,然後打了個飽嗝爬到樹上,從樹上遠遠看見村子中間自己原來的家中升起炊煙,他雖然對那個家沒什麼感情,但卻總好過睡在樹上,可是自從他父母被他身上寄居著的那隻邪煞神殺死後,他就被自己的親大伯趕了出來。


  他越來越能感覺得到村民的敵意,甚至有好幾次晚上有人不懷好意地在樹下轉悠著,他猜想自己要是繼續在西山村呆下去,恐怕遲早被村民們偷偷殺了,但他又不敢離村子太遠。


  山中不僅有兇惡的野獸豺狼,更隱藏著無數邪煞神和人死後墮落成的鬼煞,不懂御靈術的普通人恐怕不等走出莽莽大山,就死於野獸之口,或者被邪煞神吞噬了魂魄。


  少年攥緊了拳頭,看著自己手臂上那一條條越來越明顯的黑線,他知道自己身體裡面有一個邪惡的意志存在,但他現在無法控制那股邪惡的力量,他繼續留在村子里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從村中長老那裡學到控制煞靈的秘術,等他成為了御靈師,能夠完全控制附著在他身上的那隻邪煞神之時,就是他離開這個兇惡的村子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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