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獵鷹
夜如黑獄，星斗沉寂。
深沉的夜色里，天空灑下一縷陰冷的月光，像夾雜著劇毒瘴氣的薄霧，籠罩在時有狗吠的新林紡織廠上，而在新林紡織廠的深處的一座車間里，火光熊熊燃燒著，像吐著猩紅舌頭的惡魔，不斷蠶食漆黑的深夜。
凄厲的月色下，顧北蹲在路邊，望著大火焚燒的車間。
車間里有一道刺耳的嘶吼聲，那是動物在烈火焚燒中爆發出來的求生慾望，充滿了絕望和無助以及深入骨髓的痛苦，但是很快的，嘶吼聲消散了，消散在風中，夜色里，還有顧北的心中。
顧北掏出手機給劉強打電話，道：「劉所長，新林紡織廠這邊有一間車間已經著火了，我爬進去看到陸梁縱火自殺，估計這會兒的時間已經燒成木炭了，你怎麼還沒來，還有你不是聯繫了火警嗎？消防員再不來這新林紡織廠都要燒光了！」
劉強感覺到顧北聲音里的焦慮，連忙說：「馬上馬上，消防車馬上就到了，顧總別急，我正在路上，和刑警隊的羅克力隊長馬上到。」
顧北掛電話，繼續蹲在路邊遙望熊熊燃燒的車間。
趙拓掏了一根煙甩給顧北，顧北瞧了趙拓一眼，說看看有什麼紕漏沒有。
趙拓點頭，他起身籍著火光好好偵查了一遍，然後走到車間窗戶下，滾滾濃煙從破窗衝出來，刺的趙拓胃裡一陣翻滾，他捂著鼻子掃了眼窗台上的幾排腳印，扭頭對顧北道：「我們的腳印要不要擦掉？」
顧北搖頭說不用。
這時候傳來警笛聲，顧北扭頭看到幾輛消防車出現在夜色之中。
整個車間都已經燒了起來，大火正要從內部向外蔓延，消防員們來了后立馬展開了撲火行動，但也花了個把小時才把大火撲滅，那個時候天色已經轉亮了，不少聞訊而來的人圍觀，看著消防員抬出來的那具黑炭，毛骨悚然！
天亮的時候，顧北去了一趟刑警隊。
田恬被捅和陸梁的死亡涉及到刑事案件，找顧北談話的是刑警隊隊長羅克力，羅克力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方塊臉，身材高大威猛，皮膚黝黑，雙眼有神，雖然從派出所所長劉強口中得知顧北不簡單，背後有大靠山，但羅克力對待顧北的態度倒也談不上多親熱，擺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沒有什麼閑聊，羅克力給顧北滿了一杯開水，直接談起新林紡織廠縱火案：「顧總，我聽劉所長說，在案發之前，你有打電話告知劉所長說陸梁會縱火燒新林紡織廠，我很好奇，當時你的依據是什麼？」
顧北道：「我派人在陸梁家樓下蹲守他，那個人叫趙拓，趙拓蹲到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發現陸梁提著汽油去了新林紡織廠，他把這個信息告訴我，我就懷疑陸梁要縱火燒廠，至於具體情況，你們可以找趙拓了解。」
羅克力點頭：「這個我會的，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派人蹲守陸梁？」
顧北道：「昨晚凌晨，田恬的大學室友朱莉告訴我說，陸梁在田恬生日那天向田恬表白，我知道田恬一直不喜歡陸梁，陸梁表白肯定失敗，陸梁這個人呢，性格方面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因為從小喪父加上生活條件不太好，比較偏激吧，所以我懷疑陸梁情殺田恬，才派人跟蹤陸梁。」
羅克力道：「這麼重要的信息，顧總怎麼不第一時間通知警方？」
顧北笑笑：「你去問問張朝海，這個人是劉強的人。」
羅克力點頭：「要不這樣吧，顧總，你說說當時的情況？」
顧北把當時的情形詳細描述了一遍：「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我趕到新林紡織廠，車間大火已經燒起來了，我從窗戶上爬進去看，發現是陸梁縱火燒廠，他自己身上也著了火，當時我沒有辦法撲滅大火，從窗戶口逃了出來。」
羅克力盯著顧北的眼睛：「陸梁自殺的依據是什麼？」
顧北笑了：「我能說我不知道么？」
羅克力也跟著笑，這個黑大個不輕易笑，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想的特別憨厚：「顧總，我覺得你應該能夠給我一點提示。」
顧北道：「羅隊，我建議你應該從陸梁的家庭背景入手，好好調查一下他的為人，或許你能夠找到答案。」
羅克力道：「看來顧總很了解陸梁這個人。」
顧北漫不經心道：「談不上吧，只是因為田恬這層關係，我才認識他。」
羅克力道：「那田恬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顧北道：「打小認識，一個院子長大，除了高中，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是同學。」
羅克力道：「也就是說陸梁喜歡田恬，但田恬中意的人是你，陸梁恨你，加上新林紡織廠強拆事件，你和這個陸梁有極深的仇恨？」
顧北心裡一跳，這個黑大個看起來憨厚老實，句句話給自己挖坑，不愧是干刑警的，老奸巨猾的很吶。
顧北漫不經心地道：「談不上仇恨，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把他陸梁放在眼裡，羅隊信嗎？」
羅克力再次咧嘴笑了：「當然信，顧總是干大事的人，眼界高，如果把一個窮酸學生放在眼裡，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顧北笑笑沒應聲。
羅克力繼續分析：「這麼說來，你和陸梁之間的仇恨只是單方面的，陸梁恨你，恨你搶了田恬的心，恨你強拆了他家的商鋪，他表白失敗后，情緒失控捅了田恬一刀，錯以為田恬死了，這是蓄意謀殺，極有可能被判死刑，但是陸梁不想被槍斃，他寧願自殺也不願意被槍斃，不過自殺之前他還要報復你，於是縱火自殺燒廠，因為燒新林紡織廠帶來的嚴重後果，不是顧總你能夠承受的。」
羅克力盯著顧北：「顧總，你覺得我分析的對嗎？」
顧北笑著說：「羅隊，這個是你們人民警察的專業，我可不敢妄自判斷，時候不早，田恬出事後我可是眼睛都還沒有合過，有點累，羅隊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打我電話。」
羅克力爽快答應，親自送顧北離開。
辦完公事，羅克力的態度倒是親熱起來，離開警隊辦公大樓的路上，羅克力跟顧北扯起了閑話，其中不少是涉及到田恬和西澤大學的事情，這讓顧北意識到，這個獵鷹的老鳥似乎不是那麼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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