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將傾
第二天。
顧北醒來的時候，小花已經醒了。
這個小丫頭窩在被窩裡，雙手撐著下巴翻諾諾給她買的《皮皮魯遇險記》，顧北打著哈欠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正要叫她起床，小花舉著手指放在嘴邊示意顧北不要說話，然後指了指睡懶覺的諾諾。
顧北笑了一聲，起床換了衣服，把小花抱下床，小花在他臉上親了口，他幫小花穿好衣服，從旅行包里掏出洗漱用具牽著小花的手出門洗臉漱口。
上午的行程是爬西鄰山。
沈城帶隊，顧北背著小花和諾諾走在隊伍最後面，西鄰山風景如畫，但顧北沒什麼興趣欣賞，諾諾和小花倒是蠻開心的，所以顧北也挺開心的，一路上三個人合影無數，到了山頂的時候，顧北叫李雨笙給他和諾諾單獨拍一張照片。
李雨笙對這事兒特別感興趣，叫他的部長大人和諾諾坐在青草坪上，兩個人並排緊靠著，腳下是綠油油地青草地，背後是一望無垠的雲海，金色的太陽在穹頂傾斜下來，籠罩在這對少年女孩身上折射出細碎的暖光。
李雨笙拿相機說：「準備好了么？我數一二三就拍。」
「一。」
「二。」
「三。」
顧北扭頭親諾諾的臉。
咔嚓！
畫面定格。
圍觀的同學們轟然叫好，說必須得再來一個！
顧北哪敢啊，說得了得了，你們這群老光棍自己找老婆親去。
李雨笙用的是寶麗來膠片相機，那年頭很有名的快速成象相機品牌，拍完之後照片就跳出來了，李雨笙拿著照片看了眼，抿嘴笑著遞給諾諾。
顧北說要看。
諾諾揣入兜里說不給，改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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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完山，顧北和沈城提前回到寨子里。
在薛村長的邀請下，參觀他們存放醋的倉庫和作坊。
杏花寨的醋都是小作坊+合作社模式的，也就是說，村幹部領導的合作社分配任務給杏花寨一家一戶的小作坊，統一工藝、統一標準，統一包裝和銷售，生產到包裝全部流程都是人工的，質量有保障，但費時費力成本高，另外這種分配任務的模式很難提高勞動力的主觀能動性，效率比較差。
顧北要的1000噸醋裡面有550噸白醋和350噸陳醋，總造價400多萬，一瓶500ml的白醋出廠價在1塊左右，而陳醋則需要2塊5毛以上，在2002年，這個成本價是很高的，當然，杏花醋的質量味道確實相比於外界賣的醋要好些，白醋色澤透亮、酸味醇正；陳醋味道細膩、芳香濃郁、回味綿長。
杏花寨釀醋有幾百年的歷史，村民靠前人傳下來的手藝，用純糧釀醋，工序很複雜，從粉碎糧食、熔料、蒸料、酒精發酵、醋酸發酵、醺化、淋醋、曬醋、滅菌到罐裝要21天，一點不摻假。路上薛村長向顧北和沈城介紹說：「這還有個說法呢，把『醋』字拆開，就是『二十一日酉』時釀成！」
說實話，顧北並不在意醋的味道咋地，只要質量過關就成，他又不是當調料品賣的，而是當成消災避難的「神葯」賣的，不過非典是在今年十二月份，足足還有七個月，顧北不得不考慮過期問題：「薛村長，你們的醋保質期是多久？」
薛村長道：「這個你放心，醋的保質期是根據工藝和酸度來定的，一般酸度在4.5度以上稱為老陳醋，大多為釀造。杏花陳醋就是這樣的，即使不加任何防腐劑，也能夠久放不壞，這種醋國家規定可以不用標註保質期，放幾年都可以。而咱們的杏花白醋保質期是2年，今年3月份罐裝的，時間很長。」
顧北子放心了，跟著薛村長參觀杏花醋的小作坊，看著破舊的廠房，古老原始的釀醋設備，他建議道：「薛村長，醋作為日常必備快銷食品，講究的是速度效率，可是你們這種合作社模式不能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所以呢，我覺得你們要改變一下思路，把小作坊+合作社變成小作坊+公司的模式，打破大鍋飯，不要搞平均主義，讓有能力的人當家做主，這樣才能帶領杏花寨發家致富嘛。」
薛村長嘆了一聲：「顧總啊，你年紀輕輕，但能人一個，可是咱們這寨子都是些苦哈哈，至今連個大學生都沒有，大字不識的人倒是一籮筐，全都是文盲，那有能帶大傢伙兒發家致富的人呀。」
顧北笑了一聲，看了眼身邊的沈城。
沈城心裡咯噔一下，這顧北腦子裡打的是啥主意呀。
顧北扭頭對薛村長道：「我看吧，不管成不成立醋業公司，杏花寨的當務之急是修路，只要把路修好，不但是釀醋業，旅遊開發、農業種植都可以搞起來。」
薛村長雙手一攤：「咱沒錢吶！」
顧北早料到薛村長會這麼說，拉著薛村長來到一顆杏花樹下，掏出相思鳥遞給薛村長和沈城，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杈，在潮濕鬆軟的土地上畫了一個圈，從圈的邊緣地帶剖開，抬頭對吞雲吐霧的薛村長道：「杏花寨的路我來修，但杏花寨子要將西鄰以南靠青浦江的區域划兩千畝農場給我，三十年的承包權。」
沈城皺眉。
薛村長呆住了，過了半晌才道：「顧總你是認真的嗎？」
顧北扔了樹杈：「開個玩笑。」
他伸手看了眼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吃飯吧。」
回去的路上，沈城一直盯著顧北的背影，眼神深深。
走到杏花寨門口的時候，顧北看到了諾諾和大白狗嘯犬，嘯犬趴在老樹根上，諾諾雙腿盤著坐在杏花樹下，手裡拿畫板和彩筆在畫畫。那時天氣晴朗，天空湛藍，女孩頭頂的杏花朵朵綻放，白的花瓣，紅的蕊心，有暖風拂過，杏花被吹上天空，慢慢零落。
顧北讓薛村長和沈城先回去，獨自一人走到諾諾身邊，也不打攪，等諾諾畫完，他遞了瓶匯源果汁，問小花呢？
諾諾起身說小花給雨笙帶出去玩了。
這個小丫頭特別受女生們的歡迎，個個拉著她在景點拍照留念。
顧北從諾諾手裡接過畫板：「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等下還要準備食材搞聚餐。」
「呦有大餐吃。」諾諾笑：「你做是吧？」
「那當然。」顧北笑著牽諾諾的手去薛村長家。
薛村長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大場地，用來搞中文系1班的旅遊聚餐。
顧北覺得既然出來玩，總得帶大家搞一頓大餐開心開心，而且這裡有很多大家極少吃得到的深山野味，鵪鶉、野兔、野雞、河蚌、野豬肉，白鱔、野生魚和野生菌等等，不用顧北說，薛村長全提供給他，估計這麼一餐放在晴川星級大酒店萬把塊錢是走不脫的。
食材費用顧北叫沈城給薛村長，薛村長不要，說顧總幫了寨子這麼大的忙，這一頓就算杏花寨請客。
顧北一再堅持，薛村長才收下了，本來這次旅遊學校提供了一部分經費，不花白不花，給杏花寨也算是扶貧。
有部分學生在外邊玩沒回來，顧北就讓沈城把提前回寨子的同學叫到搞聚餐的院子里來，分配任務洗菜做飯，可惜沒幾個會做飯煮菜的，這群傢伙大多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從小到大沒碰過勺子，更不要說做這種對廚藝水平要求極高的深山野味。
長得帥的人就是任務艱巨，顧北親自上陣。他指揮同學們洗蔥剝蒜，準備食材，同學們都特配合，指哪打哪，任勞任怨，簡直是新一代勞模焦裕祿。
唯獨馬如龍這小子三天打魚連天曬網：「哎喲，我腰不行了，顧爺！我知道您是當代活雷鋒，把我的活兒也一起幹了唄，您老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的，下輩子再給您老當牛做馬。」
表現勤勞也得看什麼時候，女生們都在外邊玩兒，沒機會向女生獻殷勤誰樂意在廚房裡吃油煙呀，更別提馬如龍這種懶癌晚期病人了。顧北可不管，拿刀「砰」地一聲剁在砧板上：「你小子別給我廢話成不，干還是不幹就一句話。」
「成！你吊大你有理。」馬如龍一句話差點沒把顧北氣死去，但他可不敢再偷懶，麻溜地洗菜剝蒜。
聚會的食材準備好后，顧北和幾個會做菜的同學動起手來，到了十二點的時候，從西南面的山後突然鋪過來一片烏雲，沒過多久，黑雲就漫過頭頂，遮住太陽，布滿了整個天空，剎那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一場大暴雨瞬間傾倒了下來。
馬如龍翹著二郎腿坐在灶台上，眯眼看天道：「特么的什麼鬼天氣，又下大雨了，待會兒回晴川過山路我們又要遭罪了。」
正在洗菜的朱聰扭頭道：「對了，李雨笙她們去青浦江上游的龍女壁崖下拍照還沒回來呢，到時候得淋成落湯雞，我們要不要去送傘呀？」
正在炒菜的顧北皺了下眉。
旁邊的諾諾扭頭盯著顧北：「怎麼了？」
「叮鈴鈴……」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顧北走到窗戶旁望著外邊的瓢盆大雨，摁接聽鍵，李雨笙帶哭腔的急促聲音響起：「顧，顧北，小花出事了！你！你快來龍女崖，小花她……」
顧北雙手攥拳。
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那一刻，他的血液都凝固了！
「怎麼了？」諾諾走過來。
「沒事，下大雨了，李雨笙她們沒傘，叫我過去接她。」說這段話的時候，顧北不知道他是怎麼笑出來的，他不敢讓諾諾知道，他竭力壓抑著內心的震驚，撐著發軟的膝蓋若無其事走出廚房，從門背後拿了一把傘，打開，慢慢走出院落。
在走出院落那一刻，他扔傘拔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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