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幸福
歲節輾轉，漸入年關。
顧北回到了大半年沒有回過的家。
顧媽媽在家，許久不見並沒有太多的改變，顧北進門的時候，她順手接過顧北的提包，又摸了摸顧北的腦袋，眼神裡帶著一位平凡母親特有的溺愛：「傻小子，瘦了呀，晴川的伙食不合口味嗎？」
顧北換了雙拖鞋：「怎麼可能，晴川的伙食好著呢。」
顧媽媽說：「那咋瘦了咧？」
顧北笑著說：「想你想的唄。」
「臭小子，嘴巴可真甜。」顧媽媽揉了揉顧北的腦袋，心裡美滋滋的：「在學校里有沒有這樣哄女同學？」
顧北道：「當然，我得爭取早點讓您老抱上孫子嘛。」
顧媽媽來了勁：「跟老媽說說，那個女同學是誰？採薇對不對？老媽特中意她的，又乖巧又好看。你可得擔點心！」
顧北笑了一聲：「老媽，我一天沒吃飯了，肚子餓，這種兒女私事咱回頭聊。」
「這可是你說的啊，回頭吃完飯跟媽好好說說。」
顧媽媽嘴裡嘮叨著，圍上圍巾進了廚房和父親一起做午飯，無所事事的顧北站在門口，看著廚房裡的兩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母親切菜剝蔥，父親在灶前顛勺爆香，做他最喜歡吃的黑山羊火鍋。
人生最幸福，大抵如此吧。
顧北這麼想著，跟老媽打了聲招呼下樓買飲料，走到馬路邊上的時候，他感覺到背後有人在跟蹤自己，扭頭就看到了牆角下站著一個穿黑色衣服的少年，是在火車上遇到的小偷趙拓。
顧北笑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身份證扔給趙拓：「小夥子你還年輕，偷雞摸狗的事兒最好不要做了。」
趙拓抬頭瞧了顧北一眼，那雙眼睛特亮：「你為什麼不叫警察抓我？」
「別逗了，我沒那個精力。」顧北搖了搖頭：「馬上過年了，早點回家吧，別讓家人擔心。」說完，他轉身去了小區附近的雜貨店。
買了飲料回家，黑山羊火鍋已經做好上桌了，大廳里充斥著濃郁的香味，顧北擺好碗筷跟父母圍著火鍋吃了起來，他給父親和自己都滿了一杯老家三泉口村土釀的高粱酒。如今在外求學，少有和父親喝酒的機會，不過顧北很珍惜這樣的機會，因為跟再多的狐朋狗友吃香喝辣，也不及在家中陪父親嘮嘮家常，喝喝小酒的時光。
酒喝到一半的時候，顧北順口問道：「老媽，你工作還好吧？」
顧媽媽夾了羊蹄子肉塞到顧北碗里：「咋了，就那樣唄。」
「我怎麼聽說明年我們煙廠要重組改革了，到時候我們煙廠會有大批員工要下崗吧？」顧北說什麼重組改革其實是輕的，實際上就是被中國八大捲煙基地桂榮市捲煙廠給兼并，差不多成了一個桂榮市捲煙廠的小型收煙基地，那麼不可避免的有大量職工被買斷工齡強行辭退，而他老媽也在其中。
當然，這些只有顧北和煙廠領導知道，像老媽這種普通員工是不可能事先得到這種內幕消息的，要不然會引發職工恐慌，所以顧媽媽只是聽到一丁點捲煙廠要改革的風聲，並沒有放在心上：「你在外面讀書今天才剛回來，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呀，咱煙廠是要整頓了，可也沒說要辭退員工。」
顧北道：「話是這麼說，當我覺得還是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想想能不能做點其他的事情，如果到時候真的下崗了，也有一條退路嘛；另一個方面，老媽你看你上班一個月領那麼點工資，也沒什麼好留念的。」
「說是這麼說，可是你老媽文盲一個，能做啥呀，上街擺地攤嗎？」
顧媽媽覺得兒子有些不切實際，她半輩子都在煙廠做事，和煙葉打了半輩子的交道，始終認為自己會在煙廠工作到退休，然後領著微薄的退休金了卻餘生，從沒有生過另謀出路的想法。
這種局限性是環境和視野欠缺造成的。
顧媽媽讀書不多，除去上班還要為家務瑣事操勞，家中又背負著巨額債務，每夜每日都在為錢發愁，為債主那天會上門逼債而擔心受怕，久而久之，顧媽媽學會了用壓抑來忍受生活，卻從不曾想過去改變這種生活；顧媽媽可以一塊錢掰成兩半花，卻從不曾想過用一塊去掙兩塊錢。這導致顧媽媽被捲煙廠辭退後，靠在服裝市場擺地攤為生。
顧北深深地體諒母親的艱難，作為兒子他需要耐心地勸導。
他給父母提了以下三個創業方向：
一、開網吧。
二、開專賣店。
三、做老本行，搞房地產包工頭。
這三個創業方向在未來幾年內都是比較有發展前景的，網吧和專賣店就不用說了，至於搞房地產，只要有門路，掙大錢不是問題，但顧北並不大想父親重操舊業，因為太累，選一個輕鬆謝意點的創業項目，不需要賺太多錢，讓父母能夠體現自己的價值、找到成就感就可以，所以網吧和專賣店是比較合適的。
對於顧北的建議，顧爸爸沒有表態，顧媽媽只覺得顧北一本正經跟她討論創業不靠譜。
兒子是大了，有能耐了，小小年紀當了大主編，自己賺錢上學創業，還不時往家裡寄錢。街坊鄰居都很羨慕，經常在她面前豎著大拇指說她養了個好兒子，以後有大出息！這個時候，她臉上的開心就怎麼也掩飾不了。
自家兒子是個有本事的人。
這麼想著，顧媽媽就覺得這些年的苦和累都不算什麼了，自從丈夫搞房地產失敗后，她就覺得生活很壓抑沒有希望，兒子給了她希望。
在辭職下海創業這事兒上，顧媽媽卻不贊同顧北的想法，她年紀大了，經受不起風險，上次丈夫搞房地產的慘痛教訓讓她心有餘悸，但兒子終歸是在為這個家做打算，於是顧媽媽認真說道：「傻小子，你這個想法是不錯，可咱家什麼情況你知道的吧，別的不說，就算開網吧和專賣店，咱們哪來啟動資金呀？」
顧北笑了一聲，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面上：「老媽，送你的過年禮物。」
顧媽媽一怔：「傻小子，還學會給我送禮了，裡面有多少錢呀？」
顧北說：「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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