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話

  168寢室就金聖澤和馬如龍有電腦。


  2001年的電腦賊貴，一般人家的孩子是買不起的，金聖澤買的t20最高配筆記本電腦花了兩萬多，顧北想想都心疼，萬把塊錢他熬夜拼個十來天鐵定能賺來，可惜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計劃要實行，沒有心力去寫文案了，另一方面，他老想著要儘快替爸媽把債務還清，對自己也就更加的摳門。


  問題是他急需電腦用，又不想天天蹲網吧，好在金聖澤不打遊戲不找妹子聊天，他要麼拿把吉他唱歌要麼搞本小說看，很少玩電腦；朱聰嘴上花花，學習上可從不含糊，開學第一天就立志考北大漢語言學的研究生，是個不愛玩電腦的主兒，也就馬如龍有時打打《魔獸爭霸》，宋君羨偶爾玩玩半條命，他倆一台電腦夠用了。


  有台電腦空著的，顧北覺得不能浪費資源，天天霸佔著金聖澤的筆記本，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在搗騰什麼。


  直到有一天晚上，金聖澤記得大概是凌晨一點左右吧，大伙兒都睡了，他突然感覺一陣尿急，起床要去上廁所，下了床后他看到顧北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打字，燈也沒開，漆黑的寢室里只有電腦屏幕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灑在顧北專註的臉上有種陰森的感覺。


  金聖澤打了個哆嗦，滾去上廁所。


  他們住的宿舍樓，是民國時期遺留下來的老洋房改造而成的，住過英國佬和rb大兵，幽暗、寂寥、長長的壓抑的走廊上一聲咳嗽會傳的很久很遠，並且流傳著幾個rb慰/安婦化身厲鬼的故事，廁所和水房共用一個房間。據前一屆的學長說，他們見過深夜裡女鬼披頭散髮在泔水缸里撈剩飯吃。


  金聖澤突然想起這個傳說，小便沒拉完就提著老二屁滾尿流地回來了，尿液灑了一地。


  回到寢室，電腦前的顧北不見了。


  金聖澤抬頭望了眼顧北的床，也是空空蕩蕩的，其他人都在睡夢中，寢室里鼾聲四起，像深夜裡的狼嚎，有那麼點兒滲人，金聖澤打了個哆嗦，可這時又看見他那台筆記本還亮著的，於是躡手躡腳地走到電腦前掃了一眼，是一個文檔。


  金聖澤用滑鼠翻到文檔的開頭，三個大字出現在屏幕上：

  「鬼吹燈！」


  金聖澤忍不住好奇看了起來，開頭是一首詞：「發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嶺尋龍訣；人點燭，鬼吹燈，勘輿倒斗覓星峰！」


  這句話勾起了金聖澤的興趣，他繼續往下看，他看到了狂野勇猛的胡八一，猥瑣逗比的胖子，還有那神秘莫測的九層妖塔，他被裡面的人物和劇情給吸引了，越看越入迷，越看越覺得精彩。


  金聖澤從來沒看過這種盜墓類型的小說，完全沉浸了進去，可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金聖澤嚇得跳了出來，猛地轉頭，見背後的人是顧北，這才鬆了口氣：「親哥，大晚上你想嚇死我呀！」


  顧北笑笑：「好看嗎？」


  金聖澤點頭：「好看，我從沒看過這種類型的小說。」


  「那就好。」顧北拉了張椅子坐下。


  金聖澤好奇問：「對了，你怎麼想起寫這種盜墓小說的？真是挺好看的。」


  顧北笑道：「我個人對盜墓探險考古這些很感興趣，加上自己是中文系的學生嘛，喜歡寫東西，就突然有想法寫一本盜墓小說。」


  金聖澤「哦」了一聲，表示瞭然。


  對於顧北寫小說的事情，他到沒怎麼大驚小怪，畢竟大家都是中文系的學生，每個人都抱著成為大作家的夢想，只是這條路並不好走，無數人前仆後繼都成了炮灰，真正闖出頭的寥寥無幾，真可謂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但是現在，金聖澤感覺到顧北有紅的機會，機會還很大，因為這本《鬼吹燈》寫的著實不錯，創意滿分，筆力老辣，邏輯縝密，情節跌宕起伏，根本看不出是出自一名大一中文系的學生之手，所以金聖澤心裡挺疑惑：「你什麼時候開始寫小說的？」


  「好多好多年了。」


  顧北忽然笑了，笑得心都有些酸。


  他這句話金聖澤可能不大理解，卻是實打實的心裡話，他寫小說真的好多年了，前世高二開始愛上文學，抱著一夜成名當大作家的夢想，可惜在文學行業混了那麼多年，他寫過的幾本小說都沒冒尖，當然不是文筆方面的問題，問題出在他沒有好的想法和創意，不能寫出那種讓人耳目一新的小說，自然淪為俗物無人問津。


  重生回來，顧北對當大作家的想法淡了，他看多了這個行業的辛酸與淚，太殘酷，每一個如雷貫耳的大作家的背後，有著成千上萬個掙扎在生存邊緣的小寫手。


  就拿他自個兒說事吧。


  前世他做媒體記者和文案策劃的，可畢竟是中文系出身，一手的好文筆不能浪費呀，於是兼職寫小說，他天天朝九晚六上下班，坐個把小時公交車回到家，買份味如嚼蠟的外賣草草填一下肚子，已經累得像條死狗，但必須得撐著更新小說呀，要不然得被讀者問候祖宗十八代呀，他只能打起精神碼字，碼完檢查一遍上傳后已經是凌晨，人一沾床就像屍體一樣都不想動一下。


  這樣子一兩天還好，一兩年呢？

  沒有休息，沒有娛樂，天天熬夜抽煙吃檳榔，身體健康遭到嚴重的摧殘，長痘痘，掉頭髮，深度近視，長期面對電腦缺乏溝通導致語言能力退化，這些惡性現象在每個月拿兩三千塊錢的小寫手中普遍存在。


  想起這些，顧北就心有餘悸。


  總之，經歷過的風景是不必再次經歷的，反正掙錢的路子那麼多，但後來他又轉念一想，自己有文筆，有前世那麼多經典作品的創意，放著前人的資源創意不利用也是浪費，就算賺點錢給家裡還債也是好的，於是就有了這本《鬼吹燈》。


  顧北當然沒辦法原原本本的還原天下霸唱版本的《鬼吹燈》，他也不需要這麼做，傳奇類小說不是現實小說，傳奇性小說能不能紅，文字並非關鍵，創意才是王道。


  客觀點評價，《鬼吹燈》堪稱中國現代盜墓小說的基石，沒有《鬼吹燈》就沒有盜墓小說的流行和商業價值，那麼《鬼吹燈》為什麼這麼受歡迎？為什麼能成為盜墓小說中的現象級作品？

  還是兩個字——創意！

  有了這個創意，再加上顧北對《鬼吹燈》的故事情節瞭若指掌，他通過自己的筆把這個故事情節寫出來，最後變成一個內核相同表述方式不一樣的盜墓故事，就像同一個人穿上不同的衣服，但終究還是那個人。


  顧北現在寫的是《鬼吹燈之精絕古城》。


  說實在的，在顧北看來，天下霸唱寫的《鬼吹燈之精絕古城》作為最初的第一卷是整本書最大的缺陷，有些部分寫得過於簡單和潦草，邏輯比較鬆散，隨寫隨編，完全沒有考慮後面的故事如何展開。


  現在顧北從頭來寫，他汲取了天下霸唱的創作精華，突出那種很真實很鄉野很神秘的風格，也剔除了天下霸唱創作上的糟粕，以他的文筆加上充裕的時間，是自信能夠彌補天下霸唱版的《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的缺陷的。


  顧北琢磨這些的時候，心癢難耐的金聖澤繼續看起了《鬼吹燈》，看到胡八一帶著胖子進入扎格拉瑪山谷，後面就沒有了，正好是在高潮的地方掐斷，金聖澤意猶未盡，催促顧北快點兒寫，他要當第一個讀者，然後上床睡覺了。


  顧北回到電腦前，繼續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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