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生一
趙綾看著妙清師太,可能她當年也如自己一般的驕傲,所以才如此決絕,到底是看破紅塵?還是心死如塵?總歸一切都隨著時間慢慢沉澱下去了。
而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前路迷霧茫茫,也許她一直都在這條路上,只是過去不覺得,或許是過去有人為她撐著燈盞,叫她一路不至於迷失了方向,或是引著她前行。
妙清師太道,「我以前總是羨慕靜妃姐姐有個女兒,好歹深宮之中便不會那麼寂寥。可是看著景昭公主如此一生,還是覺得孤家寡人一個好,也就不必為了子女傷心痛苦了。」
趙綾問起,「師太?你說一個人的心傷的完嗎?」
妙清師太道,「有的人受到一點打擊就一蹶不振,有的人處處失敗卻也勇往直前,所以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所能承受的也不同。」她揉了她的頭髮,心疼道「但你是燕國公主,你就不能一蹶不振。」
「就像春日裡的新芽,努力的生長!」人不能改變命運里安排的劫難,但不代表不能通過努力,改天逆命!
這就是春日,冰雪融化,萬物新生,一切都朝氣蓬勃。
蘇澤穿了一件深藍色的交領常服過來,他撩開碧綠的紙條,到亭中來,微微笑道,宛若春風,「竟是師太?」
妙清師太也微微含笑道,「如今該稱一聲太子殿下了!」
趙綾與蘇澤兩人目光不曾交匯,明顯有些隔閡在其中,又或有什麼難以言說的東西。蘇澤殷勤的命人備了齋菜。想當年妙清師太做皇貴妃時寵冠後宮,與蘇家也私交甚好。
一頓飯吃下來,皆是冷冷清清的,蘇澤只是有一搭無一搭的同妙清師太說話,而趙綾卻是沉默著。
待到一頓飯吃完,妙清師太都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妙清師太看著蘇澤,「老身有些話要同太子說。」
蘇澤禮貌道,「師太這邊請!」
兩人從台階下來,走至樹后的陰涼處。
妙清師太道,「當年皇上、皇后、靜妃都說金科狀元顧小北如何的本事,可老身卻覺得還是蘇相家的公子好。畢竟是知根知底,而且蘇相家的公子會讓著她一輩子。」
她話鋒一轉,看著他,「可是在顧小北攻下北城,皇上賜名顧北城時,你卻再也不爭了。」
蘇澤嘆口氣,「師太也知道當年蘇家權勢過盛,威脅皇權,我不去爭公主,只是為了給蘇家留個清白。可如果我早知道會是現在這般模樣,我一定會爭的。」
妙清師太的語氣裡帶著哀涼,和自身遭遇的慘淡,「你們這些弄權的人,都是人才,都是將女人玩弄手心的人才。」
蘇澤卻被她說的說不出話來,他已經記不清從幾歲開始,做事就要權衡利弊,就得利益最大化,戰場如此,政治如此,最後連感情也是如此。
妙清師太繼續道,「誰也沒有辦法幫誰走完之後的路,以後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但她是你從小保護到大的女孩子.……」
師太的話沒有說完,蘇澤何等精明的人,便介面道,「我自小就保護她,自然會保護她一生。」
有了這句話,妙清師太才放下心來,原本她看見趙綾在蘇澤府中就很驚訝,又見兩人似發生了什麼不痛快的事情,便想找蘇澤要個承諾,不管是為了什麼,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心安。
這兩個孩子都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她自然是希望兩人都能好好的。
妙清師太走回趙綾面前,「老身就此走了,公主保重!」
趙綾不捨得的喚了一聲,「師太。」
「公主保重!」
她一瞬間站在那裡,覺得自己什麼都留不住,什麼都守不住,她就是個柔弱沒用的亡國公主,卻還痴心妄想一個權勢為重的帝王的喜歡。她只有一條路,這條路便是好好活著,活的光鮮亮麗,為了忌兒,也為了自己爭一個明天!
蘇澤怕她尷尬徑直去了書房,之前聽榕青說她一日未食,這才特意過來,正好妙清師太在,她便沒有拒絕一頓齋飯。
坐在書房裡看了水患的的摺子,冰雪融化,洪堤垮塌,水淹了好幾個縣。密密麻麻寫下一排治理水患的方法,待到擱筆,心裡卻還是七上八下的。
他不擔心水患的事,水患有法子治理,只是他有些後悔昨夜的禽獸行為,便又召了榕青過來。
榕青有些無奈,「殿下今日已經問了奴婢上十遍姑娘了?」
「姑娘在花亭里看書。」
蘇澤復而又嘆了幾口氣,擺手讓榕青下去了。
天階夜色涼如水,寒氣陣陣起。
榕青拿了一件披風過來,「夜裡露重,姑娘可要回屋裡去?」
趙綾幽幽的抬起一雙深眸,「榕青,你說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相識二十載,從來都覺得他是個壞人,為什麼在這一瞬間會覺得有些神傷,原來他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理智來說,不論如何,他是她將來最好的合作夥伴,只有他,有那樣的實力,能夠幫著她拿回失去的一切。她必須要求著他,為了自己,也為了忌兒,為了太多的東西。
趙綾繫上披風,轉頭看向花架上的迎春,露水打濕花瓣,亮晶晶的很好看。
轉到花房裡,拿著平日里晒乾的迎春花蕾,用開水沖泡了。
長長的廊檐里穿過,榕青走在前面為她執燈。她端著托盤,行至書房門口,榕青便退下了。
趙綾沒有叩門,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而他也沒有看書或是摺子政務,桌上十分的亂,幾卷新畫未畫成,揉成一團隨意扔棄了,倒是墨痕染上桌子。
她走過去,將花茶放下,蓋子揭開,花香四溢,撲鼻而來,這就是新茶的好處了,洋溢著生命的氣息。
蘇澤陡然間握住她的手,她目光中有慌張卻竭力遏制自己,要鎮定些。
蘇澤深眸一眯,定定的看著她,「你記住從來都是我討好你,你不必討好我,從以前到現在到將來都會是我討好你!」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來意呢,但她願意來,就是願意給他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