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瓊花三
忘了?忘了什麼?
她只記得顧北城拿草谷給她編過蝴蝶,卻不記得賣花擔上蘇澤曾給她買過一枝簪子。
其實她不記得,一點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蘇澤看著她的臉,流露出懊惱的痛苦神色,「你怎麼可以忘了?」
「你只記得年少時你從來沒有出過金陵城。可是你為什麼可以忘了揚州的往事。」
「你忘了瓊花,忘了我,忘了其中種種.……」
趙綾真的記不起有這麼一段事?蘇澤領著她回到瓊花台,從瓊花台側旁的小路下去,便到了蓮池,這處的蓮池,去年越璃曾帶她來過。蘇澤無奈道,「你一定也不知道這蓮花是你親手種的?」
可是這蓮花分明是越璃種的?
蘇澤笑了笑。「若是沒有五六年的時間,這蓮花哪裡會長得這樣枝繁葉茂?」
他有些惱怒,當年為什麼會聽了父親的話,喂她喝下一杯忘記一段事情的藥水。這世上有沒有記起一切的法子。明明他比顧北城更早遇見她,明明她和他在一起那樣開心。為什麼這些記憶卻都煙消雲散了。如果有這些記憶,他是不是就多了一點籌碼,多了一點她會喜歡他的籌碼。和多了一點能夠得到她的籌碼。
他還記得年少時分,趙綾總想離開京城去四處遊玩,只有他拚死滿足了她這個願望。
可是隨即而來的便是父親的訓斥,蘇相國一向小心謹慎,怎會讓他的兒子帶了公主到民間去。
蘇相國給了蘇澤一包藥粉,讓他喂她喝下。
這杯藥酒喝下,便忘了這幾天的種種。蘇家對外只是宣稱,趙綾公主於蘇府與蘇夫人學習女紅,誰也不知道他曾經帶著她跋山涉水,踏遍山清水秀之地。
蘇澤看著她把藥酒喝下,心中默念,我只能給你一場夢了。這「一場夢」後來就真的只是成了一場夢。
……
趙綾不知今日蘇澤似瘋了一般的讓她記起什麼事,可是她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她和蘇澤能有什麼往事,無非是小時候溜出宮玩,就被蘇澤告密到皇爺爺那裡。對此一點她甚是厭惡他,這便是她自小認為蘇澤功利性太強,而在當年拒絕皇爺爺想賜婚她與蘇澤的原因。
蘇澤今日著的是一件大紅色的深衣,他雙眉狹長,眉眼尾梢微微上翹。他坐於瓊花台上,右手拿了一杯白瓷小杯,遞到她面前。
重瞳里透出幾分深意,「你想嘗嘗心死的滋味么?」
他燦爛一笑,這個笑卻讓她害怕無比,她永遠也無法想到他一下步會做什麼,又會用怎樣瘋狂的方式。
趙綾問,「你是說這杯酒的滋味,還是?」
蘇澤伸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是藥酒,苦澀卻養生,而我想要的是斷了你的念想。」
趙綾也跟著喝了一口酒。
蘇澤語氣緩慢,「我知道你在等一個機會,你想拿到更多的解藥,然後回到顧北城身邊是嗎?」
他忽然壓低聲音,「可是你回不去了!」
趙綾睜大雙眸看著他。
他手上勾起她的下巴,輕輕一笑,「而我要告訴你,現在的趙綾和過去的趙綾都是一般的蠢笨!」
這一笑妖孽詭秘,他早已不是當年文質彬彬的蘇澤,而是能攝人心魄的越琮。
從他的大帳逃走開始,她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又重新落在他的手裡,她也沒有想到他真的可以把她逼上絕路。
她只覺得眼前的他可怕極了,她不知道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只是覺得怕。
……
太極殿
天漸漸陰沉下來,皇帝抬眼看了一眼快要下雨的天色,便命幾個討論政務的大臣先下去了。近來皇帝日日都在太極殿里勤於政務,眾人都誇皇帝的勤政,對於顧北城或許只有政務才能讓他忘記痛苦。
林怡笑盈盈的跪拜下去,「今日溫貴妃請奴婢入宮為她把脈,奴婢順道探望陛下。」
顧北城看向她,「白昶希為父守喪,只得委屈你幾年了。」
林怡微微低頭,「奴婢不委屈。」她話鋒一轉,「只是陛下著實委屈?」
顧北城停了這話覺得奇怪,林怡上前一步,「奴婢知道娘娘的去處!」
顧北城眼前一亮,急切道,「你說!」
林怡一字一句道,「她在揚州城,她去尋了晉國太子越琮!」
顧北城驚訝極了。這是選擇嗎?這是他的綾兒做出的選擇嗎?她心裡的那個人是蘇澤是嗎?是因為這樣她才不願意和他回宮是嗎?
林怡頓了頓,「只怕娘娘明日就要和蘇大人出了雁鳴關,雙宿雙飛!」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進顧北城心裡。顧北城卻保持著面上的神色未動,吩咐道,「你下去吧!」
林怡前腳邁出太極殿,便被白昶希拉到一邊。白昶希懊悔來晚了一步,沒能阻止她。
烏雲陣陣,大雨已經狂卷而來的落下。
白昶希冷笑,「你怎會如此歹毒!」
林怡也冷笑,「無論是顧北城還是你,可是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越琮!」
白昶希怒道,「是又如何?也輪不到你到中間挑撥。」
他打量她,「我只是很好奇,你明明和她那麼親近,怎麼忽然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林怡嘴角帶著苦澀的笑,「我說若是因為你呢?」看著他,又緊接著道,「因為我求而不得,因為你心裡也有她!」
白昶希分明知道並不是這樣,只是咬牙切齒的罵道,「毒婦!」
「妄趙綾把你當做姐妹一場。」
林怡腮邊肌肉微動,「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你不配知道。」
白昶希伸手掐住她的脖頸,越捏越緊,發狠道,「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林怡喘息道,「你若是殺了我,皇上馬上就會知道你對趙綾的非分之想!大不了魚死網破。」
她這個樣子那裡像平日在趙綾身邊那個溫柔乖巧的醫女,簡直就是一個深宮毒婦。
白昶希看著她,她亦是看著他。兩人神色里皆是複雜之色。白昶希只是道,「我不會允許你傷害她的。」
而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警告,只是揚長一笑便走了。
這天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水漫到太極殿最外一層的台階上來。厚厚的積水,在夜晚的宮燈照耀下,水波微微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