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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送

  這日顧北城至凌波台,不見趙綾人影,便問道,「娘娘去了何處?」


  宮女如實道,「明珠台。」


  顧北城心下一動,今日是趙捷的忌日,他竟給忘了。


  坐馬車從宮道行去,到明珠台正是中午,趙綾下車時,外頭陽光刺眼,她不由得抬手遮擋陽光。


  三年!整整三年!從弟弟趙錚被囚禁此處,亂軍圍城,燕就亡了三年。三年,這樣的漫長。這三年裡她歷經種種陰謀、算計、背叛與合作。卻又不得不為所在乎的撐下去……

  榕青並不知這座行宮到底發生過什麼,只是道,「娘娘今日穿的好素凈。」


  她今日著了一件白色綉著梨花的長裙,這宮裡向來都是喜歡花團錦簇的,所以用色便鮮艷。衣裙的梨花繡的稀疏,生出幾分哀涼之意。墨發輕輕束起,不施粉黛,卻又清麗無雙難掩姿色。


  趙綾將白色的雲錦斗篷解下,遞給榕青,「就在這裡等我。」


  說著便沿著明珠台的走廊往裡走去,這幽深走廊還是這樣的長,這樣的黑。心裡喃呢道,錚兒,當年你在這裡,可怕?

  推開昭台殿的門,空氣中透著灰塵的味道。昭台殿空置許多年,如今只是放著靈位,錚兒的屍骨雖是葬在皇陵,可她卻只覺得在這裡她才能感受到弟弟的氣息。姐弟倆曾在這裡相依為命,也曾有顧北城為她二人抵擋一切。


  她邁步走過門檻,輕聲道,「錚兒,今天,便是三年了。」要是錚兒活著現在該是十一歲了。


  「姐姐來看你了。」


  趙綾打開食盒,將點心拿出來,仔細的擺放好,「這些都是錚兒過去愛吃的。」宮變那時,她與趙錚被分開關起,亦是連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到。


  然而歷經絕望與恐慌,趙綾靠在身後的堆滿灰塵的軟靠上,這座宮室壓迫的讓人喘不過去,腦海里只有錚兒慌張害怕的神色,只有一個小孩子的無助的啼哭。她不能軟弱,不能讓自己的忌兒也落得弟弟的下場,她必須要奪權,只有權力才能夠改變命運。絕對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而放過顧北城。


  就算白老先生提起,顧北城為了她連兵權都棄了,可是他終究奪走了燕國的天下。可是父王的死,他逃脫不了干係。


  趙綾拽著一個撥浪鼓在手邊,閉上眼睛,那一幕久久的留在眼前。怎麼樣都無法抹去。


  撥浪鼓聲輕輕作響,在太極殿里,攝政王顧北城抱著小錚兒。


  舊臣說,顧北城狼子野心定要竊奪她趙氏江山,可是她不信,那個待她那樣好的駙馬不會那樣對她。她曾用那樣熾熱如火的目光看著他,「我要你答應我,輔佐錚兒,永不稱帝!」


  顧北城抱著趙錚到龍椅上,帶著寵溺的道,「我會為他也為你撐起這江山。」


  「綾兒!」


  這一聲驚醒了夢,趙綾睜開眼,見到顧北城站在昭台殿門口,在昏暗的屋子的襯托下他是顯得那樣明亮耀眼,英俊的臉龐稜角分明,鼻翼挺巧,星眸攝魂。他朝自己伸手,似乎有魔力般,覺得那就是熾熱的光。


  天色已經暗下來,宮女在前面執燈。兩人跟在後面,走在走廊上,趙綾看向走廊外的宮宇,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兩年前,徐麗妃就在這裡被我逼死。你卻殺了徐家滿門,只是為了讓我不要干政。」揚起嘴冷漠的笑了笑,「可是我偏偏固執的很,不甘心做你身邊的一隻金絲雀兒。」


  顧北城牽著她的手,用著和緩的語氣道,「無論如何,都是選擇。」


  然而,一個人只有強大了才有選擇的機會。


  很快便到了臘月里。


  明珠台的事,似乎又成了一個夢魘。


  她日復一日的都做起了亡國時那場兵亂的夢,和夢裡那個啼哭的小錚兒。一時間哽咽,想開口問他,錚兒到底是不是他害死的。可是她卻說不出話來,她內心裡分明想為他開脫,讓他少欠自己一點,可是那麼多的事情,他始終是無法抵賴的。殺父之仇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溝壑。


  顧北城守在床邊,說的很自然,「你醒了?」


  趙綾點頭。因是染上風寒,卧病在床,顧北城卻也日日守著她。


  顧北城攪動著碗里的葯,「長平王妃今日帶著忌兒入宮了。」


  趙綾雖是病著,目光卻十分剔透,「我要走了,你不必拿孩子挽留我,下一次見面必定是俐城,你只需給我個交代便是了。」她微微低著頭,卻不是從前那麼眉目溫和的女子。


  放她走時,他曾吻過她的額頭說,「天長地久,你總有一天會忘了顧小北。」原來不是她忘不了他,而是他忘不了她。無論天有多長,地又有多久,那人已經深入骨髓,便再久都無法剜去。


  等她病好了,正好蘇澤傳了消息過來,俐城一切就緒。便安排好了車馬準備離宮。


  顧北城來了許久,卻只是站在門口看她收拾著衣物,見她抬頭看見自己,顧北城才跨了門檻走進來,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說些什麼,手足無措的模樣只是道,「天冷了,送些衣物來。」王喜便將衣物交給榕青。


  「勞陛下掛心了。」


  趙綾抬頭,「蘇澤送了信過來,你現在和他聯手,應該比我更早收到信。今日我要走了.……」


  兩人相視,千言無語,一時間卻又相顧無言。許久過後,顧北城只是點了點頭,示意知道。


  她還記得出凌波台的時候,院子里那兩株梅樹雖還是稀稀疏疏的,但也是竭力綻放漫天的紅色,樹尤如此,人何不儘力一拼?

  顧北城拿起斗篷,替她將帽子戴上,為她系好系帶,又囑託道,「俐城天冷,你風寒初愈,多穿些衣服。」


  趙綾看著他,「陛下掛心了。我那是總想著和你一起去戰場,你總說危險不帶我去,現下倒是有機會了。」


  顧北城一路隨行送她到宮門口,才遠遠目送她而去。


  李昕感慨道,「前路漫漫。」也不知自這四個字其中包含了世事多少滄桑無奈。


  顧北城俯瞰城樓下的幾樹梅花,「有些路不是朕可以替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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