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地牢
趙綾往後退了幾步,聲嘶力竭,「不要說了。」
蘇澤猛的伸手扯下她的面紗,似乎是要她直面現實,「你的退讓就是讓傷害你的人繼續高高在上嗎?」
她的臉上傷痕遍布,她是那麼愛惜容貌的女子,可她此刻看見蘇澤卻沒有絲毫閃避。蘇澤拉住她的手腕,「別逃了,綾兒。」
趙綾憤憤的咬住下唇,「夠了。說起傷害,你傷害我的又少嗎?蘇大人!」
蘇澤聲音很沉,「不是我想讓你從那麼高的位子摔下來,我是要你徹底看清一切。憑著你我但是勢單力薄,拿不下燕國的天下,何況顧北城已經設下一個局讓我們跳。」
「不用和我解釋了。蘇大人,我說了,我不會再和你合作。」當時在冷宮中知道他試圖幫自己逃出去,還有過零星半點的感動,可是看見他安然無恙或者來說更好的站在這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子。她不想再做蘇澤和顧北城博弈天下的棋子,她只想,回到揚州就此終老。
蘇澤咬住下唇,「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趙綾掰開他的手腕,「就此別過了。」
她拿起帽子,轉身走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手下煦風問道,「大人不是斷定她會合作的嗎?」
蘇澤意味深長的點頭,「她現在毫無鬥志,這樣的合作者我也是不需要的。」
煦風問,「大人為什麼一定要找她?」
蘇澤看著遠遠而去的身影,「這天底下還有哪樣一個女人,有她的容貌有她的聰明,更如她一般能將顧北城傷到傷痕纍纍。」
「那屬下替大人將她追回來?」煦風問。
蘇澤轉身,「不必,我還有一出大戲等著她。」
趙綾沒有返回俐城,而是和越璃不辭而別,她騎在馬上也不知去往何處?突然想起嫂嫂和侄兒所在的西洲府,和當年表哥拚死交給她的印鑒,這些東西在她走之前都要交給捷兒和嫂嫂才是。
到了西洲府,打探一番,好在顧北城沒有因為自己和他的緣故,遷怒西洲,城內倒是安穩下來。她的心也安下來。
這些天,她總是穿著寬大的袍子,帶著厚厚的帽子,西洲地處潮濕炎熱,她一身打扮,走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昔年的印鑒交由了綠珠保管,從宮裡帶到宮外,好不容易才算保住了印鑒,得通知嫂嫂去京城裡取回印鑒才是。
到了西洲官府,她遞了一支常用的發簪給守衛,又塞了些銀子,讓他去通稟一聲,道是故人來訪。
等了一會兒,葉雲瑾急匆匆的出來,一時間熱淚盈眶,一手扶著門框,深情喚道,「妹妹!」
她雖隔著面紗,卻已經是紅了眼眶,哽咽著道,「嫂嫂。」
葉雲瑾握了她的手,「快些進來。」
到了殿中坐下,葉雲瑾忙招呼道,「我記得妹妹往日最喜歡梅子湯,小慧趕緊去備著。」
趙綾抬眸,「嫂嫂不用費心了,我來就是告訴嫂嫂一件事。」
她話未說完就被葉雲瑾打斷了,「你們把那梅子乳酪也做些。」
趙綾微笑,「嫂嫂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好,你說。」葉雲瑾溫柔道。
趙綾道,「嫂嫂派人去京里取一個物件吧!」
葉雲瑾似沒聽見一般。小慧已經端著梅子湯走了過來,葉雲瑾將瓷碗遞給她,「嘗嘗,看看我這裡做的比起林姑娘做的如何?」
趙綾喝了一大口,葉雲瑾見她喝下去了才笑著點點頭。微笑的眸子里含著惡意得逞的獰笑。
趙綾只覺得頭越發的沉重和發暈。隨後暈倒在地。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熏人的腐臭味,趙綾髮絲凌亂,雙手被兩根粗鐵鏈吊起,整個身子泡在水裡,僅僅只夠露出一個頭來。
那雙用塗了艷麗的鳳仙花汁的塗滿指甲的縴手,抬起她的下巴。葉雲瑾聲音陰冷,「顧北城還是捨不得殺了你,那就讓我來幫幫他!」
她的唇開始顫抖起來,「嫂嫂!」
葉雲瑾笑出聲,「你一定想不到,我也是陛下派到你身邊的卧底吧?不然西洲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葉雲瑾長呼一口氣,「可是我也喜歡他,我為他做了那麼多,你明明做了十惡不赦對不起他的事,他為什麼還會放過你。」她嘴角一揚,「實話說,在他還是駙馬的時候,那年新年,他到城門口來接我和你表哥入宮拜年,那是那樣的英俊迷人,我早就深深著迷了。」
「趙綾,我嫉妒你!發瘋的嫉妒!可是看著你現在連臉都毀了,在我手上,命賤如蟻,我忽然覺得這世上一切都是公平的了!」
趙綾心裡覺得越發的好笑,她分明是來送表哥臨死交給她的西洲的印鑒的,可是她的嫂嫂是要了她的命。
趙綾臉上帶著的冷靜忽然一下子被打破了。
至於顧北城玩弄權力的本事,她見怪不怪了。可葉雲瑾是她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她卻是這樣對她。
她心亂如麻,一時間覺得苦心經營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場笑話。
葉雲瑾乾乾的笑出聲,「你趙氏王府的水牢淹死趙氏公主也是有趣的。」
水慢慢的開始淹沒,嗆進她的鼻子喉嚨里。分明是垂死邊緣,那眼睛依然凌烈而清澈。她快要呼吸不過來,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一雙手將她從水中撈起,解開了她手上的鐐銬,手腕上已經傷痕纍纍。趙綾扒著地板,嘔出一口水,一時又倒了下去。
她看著眼前這個衣衫周正,謙謙俊朗的男子。冷冷的笑出聲,這笑聲空靈而幽深。
她彙集全身的力氣,揚起手朝著蘇澤的那張臉,打了他一巴掌。這一聲,讓整個陰暗的水牢都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蘇澤卻不管其他,只是抱起她,走出水牢,將她放在馬車上。
趙綾一邊咳,一邊道,「你分明知道?」
是呀,他當然知道這個女人有問題,開始他在很早也算到了,如果不是用這樣的法子,讓她痛苦,讓她絕望,她可能再也找不回鬥志了。
蘇澤卻帶著如春風般溫柔的語調,「你想明白了嗎?」
她咬牙,發狠道,「我要活下去,活在萬人之上!」
很多年後,越璃問她,為什麼明明知道是蘇澤逼著你妥協,你為什麼還是去了?
她仔細的想了想,也許不只是因為他才去妥協的,蘇澤總說她和他是一類人,想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