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揚州慢
趙綾睜開眼,自己竟躺在顧家以前四合院的竹床上。
她沒有死?
那毒藥是假的?
她呼吸急喘,全身上下都似鬆軟了一般,站起身,見桌上放著一些盤纏。心裡才明白,他還是放了她,他是要放她走了罷……也好。
趙綾一番梳洗,換了粗布麻衣,尋了一根木簪將頭髮簪起,卻也還是不忘拿紗布蒙上了臉。這張臉醜陋的讓她自己都害怕。
她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目光獃滯看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京城裡還是老樣子,不會因為誰和誰有絲毫改變。一輛華麗的馬車馳騁過去,車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綠珠的臉龐,她看見綠珠抱著她的忌兒。
她慌亂的躲在人群中,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心慌。這麼的想躲起來。生怕他們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路人議論車馬,「這三皇子也是個可憐的,重病一場,陛下將他送到長平王府養傷。」
顧北城算是信守承諾,以後若是婉花照顧忌兒,那麼她也是安心的。
她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朝渡口走去。走吧,她安心了。離開這座城,離開這麼多年的勾心鬥角。
坐了船,一夜,便到了揚州。
揚州城
幼年時跟隨父王微服私訪也來過這座城,當時只感嘆這裡的繁華與熱鬧。長大了,卻想看看詩人筆下的,豆蔻詞工,青樓夢好,念橋邊紅葯,念念知為誰生。
街邊很熱鬧,她進了一家酒樓。吩咐了小二,小二端了幾個包子和茶點過來。之後,有一個身著緞面藍色衣服的男子坐到她對面。
那男人長得眉清目秀的,謙謙有禮,微笑對她,「姑娘,拼個桌!」
趙綾抬起頭四周看向一圈,發現並沒有位子可以坐了。於是點點頭。
那男子吆喝小二道,「一盤醬牛肉,還有炒牛肚,三黃雞,蝦仁,好吃的都儘管上!」
小二答道,「得勒,客觀!」
她心裡奇怪,這男子能吃下這麼多的東西?
不一會兒,便上了很多菜來,堆的滿滿的,都擺在了她的面前。
那男子熱情而友好道,「姑娘吃的可真素,嘗嘗這個!他們家牛肉不錯,是新鮮的。」那男子連連把放在他面前的牛肉遞給趙綾。
見她不信任的目光,那男子拱手,「忘了介紹,在下蘇青璃。京城而來的商戶。」
京城的商戶?這謊言蘇澤也是曾經說過的。趙綾放下茶杯,「你姓蘇,可與蘇相有何關係?」
蘇青璃詫異的一笑,「天底下姓蘇的人多了。若人人都是蘇相的親戚,那可得了了?」
蘇青璃問,「姑娘是來揚州城做什麼的?」
她垂下眼眸,「四處走走。」
蘇青璃邀請道,「在下約莫著比姑娘早到揚州幾日,不如讓在下帶姑娘去逛逛了。」
趙綾委婉拒絕,「擱下費心了,不必了。」
趙綾拿著包袱就轉身離開了,原來天下這樣的大,離開了顧北城,她沒有任何輕鬆,心裡卻是空落落的。
她走在鬧市街頭,看見手工藝人專心致志用草編織著蝴蝶,她看的入神了,連蘇青璃跟過來也沒有發現。
或許蘇青璃以為她是沒錢,才久久的看著那隻編織的蝴蝶。
蘇青璃拿了些碎銀,買了那隻蝴蝶遞給她。
趙綾沒有接,神色有些恍惚,「我過去有個朋友,他的手也很巧,比這編蝴蝶的老漢的手也許都還要巧些。」
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無人的樹下,她話鋒忽然一轉,「是你!」
趙綾伸手揭下那人皮面具。「做的再真的人皮面具都掩飾不住喜怒哀樂。」
趙綾見了他,心裡還是有些吃驚。原以為這個人應該是蘇澤。
越璃訕訕一笑,「你想見到的人是誰?我想必然不是我吧?」
他的面容比剛才那人皮面具還是要俊俏的多,越璃打開山水畫的摺扇,看著方才吃過的酒樓,道,「蘇澤說你會來揚州,於是我就想試試運氣,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這家酒樓,我日日來吃,吃多了,也知道什麼好吃。」
不得不承認的是蘇澤對她還是很了解的,連她會去哪裡都猜的清楚。但他更是猜准了連自己都猜不準的一件事,便是顧北城到底會不會要她的性命?所以說,說起算計人心,蘇澤當是第一。
趙綾答道,「我到了揚州,已經決心放下過往的一切了,你讓蘇澤不用費心了。」
越璃搖搖頭,眼神倔強,「我不是為他來的,我是為了我自己來的。」
他不依不饒的,「走,跟我去個地方。」
上了馬車,不知道走了多遠,到一個院子才停下來,那是一個很古樸老舊的院子,推開院子的門,才驚訝的發現那裡竟開著滿池青蓮。
一朵朵蓮花都開了,雪白耀眼,光芒四射,不得不讓人嘆一句,這裡的蓮花可養的真好,不輸御花園裡精心養活的。
越璃指著蓮花,「這裡的蓮花,是我一年出使揚州,為船運而來時,身邊正好帶著花種子,就種下了。我也不知道,我是這樣的幸運,能夠帶你來看這裡的蓮花。而這時,花正開好了。」
越璃往水邊走去,「我第一次見你,是一個夜裡,你身穿一身青衣,坐在九曲橋上,看著我晉國的的蓮花,那麼的安靜可臉上卻帶著難以言說的憂思。我便在想,像你這樣的美人還有什麼憂愁,直到蘇澤告訴我其中緣由。」
他神情鄭重,「我知道你喜歡那片蓮花,所以這片蓮池也算是我特意為你種了一片。」
趙綾卻不為所動,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蓮花朵朵。
越璃目光溫柔,向她伸手,「趙綾,我不會傷害你,你不要躲開我。」可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神色像極了初遇時的顧北城。那份青澀,那份含情脈脈,讓她覺得自己就在懸崖邊行走的人,再走幾步就要萬劫不復了。
越璃的手揚起,正要揭開她臉上的面紗。
她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作響,似乎什麼也聽不見了,只是大喝一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