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交鋒
夜已經深了,水雲殿里幾盞宮殿點起,屋裡還是透亮的。
趙綾梳洗后,拿著簪花木梳沾了刨花水梳發,頭髮里還有幾瓣淡黃色的桂花,殘留著淡淡的花香,落在梳妝台上,大約是今天落下的。
外面下著雨,秋風有些許涼,她披了一件杏色的外衫,坐在窗子邊,翻看手裡的一闕詞,也無心睡眠。
風吹的窗紙一陣一陣的響,每每下雨總格外能影響她的情緒,自小便是如此,她自小便認為下雨就是老天爺在哭泣,總歸是不好的事情,所以她是討厭雨天的。她推開一點窗子,冷風浸透進來,吹在她的臉上,她越發清醒了,看著滴滴漸漸的雨水,看著無邊的夜色,原來這樣一個又一個漆黑的夜裡,她都熬過去了。
只是嘆道,這世上誰沒了誰都能活下去……
曾經以為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歲月會時光境遷,誓言也會改變。
只有這宮裡的血雨腥風永遠沒有盡頭。
不爭?則亡。
次日,晨。
小宮女畏懼道,「娘娘,內務府說這是貴妃娘娘要的鳳梨。」
趙綾勾起嘴角,「你去拿來就是,讓他們有事便找本宮。」
白珺玉不來找她,不代表她不會去招惹她,讓她來找自己。
白珺玉第一次到她的水雲殿來,她穿了一件丹鳳色的長裙,腰線收的很好,顯得她身材曼妙,胭脂般的膚色如初升的雲霞,幾分英氣流露在眼角眉梢。白珺玉也睜大著眼打量她,「我就想看看你,是怎樣的傾國之色,把哥哥迷倒那樣的地步。」
趙綾右手執美人團扇,白色的布帛輕而薄,扇上僅是綉了一瓣桃花花瓣。趙綾把玩著扇上的流蘇。相比白珺玉的氣急敗壞,她顯得太淡定。
「現在我看到了,確實沒有讓人失望。的確是個美人。」白珺玉的手停在她的下巴上,陡然一鬆開。合著嘴角一抹厭惡的笑。
她和顧北城自小青梅竹馬,若不是為了哥哥的大業,哥哥根本不會娶這個什麼公主。可是如今哥哥大業已定,這個女人卻還在哥哥身邊,真是厭惡至極。
白珺玉淡漠的神色看著她,「我不會傷害你,我又不傻,哥哥那樣喜歡你。」她取下她頭上一朵簪花,自嘲道,「我要是傷害你哥哥肯定不會喜歡我了。」
趙綾想這就是她明面上沒有對自己動手的原因了。
她一連串的說著這樣一些話,趙綾也沒有說句什麼。面上依舊是風輕雲淡。
白珺玉內心有些惱怒,卻還是盈盈的笑,「素聞燕國女子溫婉,的確不假。」她忽然加緊語氣,發狠道,「可你就該安生在水雲殿里待著,不要搶我的東西!」
趙綾撥弄碗里的鳳梨,漫不經心的推到她面前,道,「鳳梨?還是顧北城?」
趙綾抬起眉眼,看向她眼底的妒色,突然一手奪下她手裡的簪花,鋒利的尖頭往自己手臂上劃了一下,血珠子滲出來,她卻一動不動的看著白珺玉。
聲音越發的冷起來,「貴妃娘娘安排了一出桂花宴給我,我自當要答謝的。」語氣雖柔軟卻極有力量。完全不像她溫柔的樣子。
她細細分析,「鍾毓不過是新來的一小小嬪妃,試問得寵的魏美人,和一向驕傲的琪嬪以及其他妃嬪會給了她面子去看什麼桂花?」
這宮中有一個人最想她流產,如果沒有了孩子,是不是就可以抹掉她和顧北城之間的一切。蘇雪死後,現在的宮中最大勢力的就是白珺玉,其他女子,沒那個能耐與心計。何況,不論如何,萬事都有蛛絲馬跡,總會水落石出。
若是旁人看到水雲殿失寵,宮裡的人多少懂一句明哲保身,可是白珺玉要做的是落井下石,她可不是被別人欺負的可憐人。所以她要主動出擊,先發制人。
白珺玉來過自然就會驚動顧北城,她引了白珺玉來,不就是為了見顧北城。
顧北城很是關切,幾步走到她面前,「她可有傷你?」
趙綾搖了搖頭。手腕分明纏著白色的繃帶條。縮進他的懷裡,過去她覺得他的衣袖便是她的另一番天地,為她撐起江山社稷。如今她在他的懷裡心思卻全然不一樣了。或許兩個人的心思都不一樣了。
想來也是可笑,堂堂燕國長公主卻也要扮可憐,博得幾分同情。
可除了這幾分同情,她又該怎樣保住孩子。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腹中的孩子,多少雙眼睛看著她與顧北城之間的感情,她不過是個女子,處境太難。
面對他那雙含情而真切的眸,她心裡還是猝然一跳,不自覺的看向別處。
然後抱著他的衣袖,溫言軟語,「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她的睫毛上落了水珠,顫顫巍巍,如蜻蜓的翅膀。
顧北城輕輕拍了她的背,「是朕委屈你了。」
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無非是看誰對誰的感情深了一些。好在這深宮裡的兩年,那些不眠不休的回憶總是時不時的刺痛著兩人。
「綾兒,幾日後就是去上林苑狩獵的日子了。朕想帶你出宮去。」
「好。」
她話音未落,顧北城忽然吻上來,這個吻細緻而纏綿,還略帶有懲罰的意味,他附在她的耳側,「你以後不準把朕推向別的女人。」
「好。」她面色緋紅,笑起來,依舊是答了一個好。
「綾兒。」顧北城輕喚她的名字。
趙綾嗯了一聲,他卻沒有下文。他只想將她留在身邊,無論是同他鬧脾氣的趙綾還是溫順乖巧的趙綾,都只是他的趙綾,無論她是什麼樣子,都是他早已認準。
他的吻不再溫柔而是掠奪且霸道,將她抱在懷裡,一月不見,她彷彿瘦了不少,唇齒間的柔軟和芳香,是陽春三月的和煦暖陽,是花叢間的繁華與美麗。他低低的嗓音道,「瘦了.……是朕沒有照顧好你。」
顧北城將她打橫抱起,深邃的眸看著懷中的美人,趙綾最喜歡他低頭時眉間的溫情與暖意,他這樣看著自己,自己也這樣看著他。比什麼地老天荒的誓言都還要真……
和顧北城的對視似乎有一種魔力,可以讓她忘記恩恩怨怨,糾糾葛葛,彷彿能回到初見時,有時她也會恍惚到底是戲還是什麼?或許是兩人之間的情義命該糾結,不曾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