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交談
「我那夫君目前身體如何,近來可好?」幽憐提起手為我與土匪邊沏茶邊道。
聽聞她詢問這話的我,渾身緊了一下,掙扎了許久之後,才緩聲說道:「樓叔他……」
「嗯?」幽憐輕吟聲傳來,似乎帶著不少的期待。
「他被黑白無常抓捕,生死未卜」我幾乎是一口氣說出了這話,內心湧出一股悲痛,不敢再直視幽憐。
「啪」
茶杯落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發出了叮噹響聲,並未碎破,但我卻知道,幽憐的心,在我說出樓叔下落的一瞬間,化為了無數碎片。
「您……」我想做出點什麼安慰,但被她擺手拒絕了。
「他在幾日之前,吩咐我將你們渡往過來」幽憐流下了幾滴透明的眼淚,「沒想到,那卻是與妾身說的最後幾句話」
說罷,她忽的像個小孩兒一般,趴在石桌上抽泣了起來。
我聽聞這話,心中突然明了——原來樓叔早就已經算清楚,我們會被黑白無常發現,並提前為我們預留好了逃生的辦法。
而他自己,恐怕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老人家生未見人,死也未見屍」土匪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道,「您也別著急下結論」
幽憐除了臉面跟老婦人毫無差別之外,其他任何錶現都好像我在人間里見過的小女生一般,頗具性格。
但無論如何,面對自己可能失去愛人這種音訊來說,哪怕是個人(鬼)都受不了。
我與土匪靜靜的聽著那與其姓名相似的幽幽哭聲,直到完全消失,她抬起頭。
「我自從先一步死後,便被派來執掌此地」幽憐指著身邊的巨大念悲石,說道,「這念悲石,是所有鬼魂們投胎需要經過的一個坎兒,每一個魂,都要來這裡垂首,直到悟出並放下看穿生時所有不盡人意的悲痛后,才可去往下一個地方」
我與土匪用力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但我初來時留了個心眼兒,與老頭子串通好了,為此念悲石造出了個反向通道」幽憐認真了起來,「反向通道的作用便是可以將人或鬼安然無恙重新投入至陽間」
我聞言,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照這麼說的話,這東西豈不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幽憐見我一臉興奮,似乎猜出了我的想法,對我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死人的壽命都是在生死簿上有明確記載的,若是突然出現在人間,先不說其他,恐怕第一時間便會被鬼差抓回來投入十八層地獄,而我若是膽敢這樣做,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頓了一下,「他讓我庇護你們一段時間,怕是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
我腦子轉的快,接道:「讓您通過這個將我們送回去?」
說罷,我的內心忽然升起疲憊感,自打接觸酆都后,一直都是陰間陽間兩頭跑,反倒還拖累了不少人,甚至半點兒想做的事情都沒有真正做到。
「不」她卻搖了搖頭,「不是放你們回去安穩避難,而是……」
她賣了個關子。
「是什麼?」我急促了起來,催問道。
「而是讓你解救酆都城」她轉過身,看向充斥著黑霧天空。
「我?」我有些嗤之以鼻,「在一個連事情經過都沒有搞明白的人身上寄予期望,未免有些太過魯莽了吧?」
我雖聽樓叔講過,酆都城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這不好的事情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界限,足以淪落到要我扛下來?
「這一次的危難,恐怕十殿閻王出來也扛不住了吧」幽憐沒有理會我,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語了起來,「沒想到那個老傢伙壽終之前還能搞出來這麼大個亂子,果真是個老怪物」
我與土匪聽的莫名其妙,但也不好打擾,便獨自飲起了茶水。
這陰間的茶水形之無色,品之無味,但冥冥之中有股清涼透心之感,實在奇妙。
良久,幽憐才走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纖纖玉手。
「怎麼了?」我一愣,問道。
「拿出來」幽憐眸子瞟了我胸口一眼,說道。
「啥啊?」我越來越不知所以,迷糊的問道。
「你自己掏掏看不就知道了?」幽憐白了我一眼。
我趕忙伸手進去自己的胸口,這才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我恍然大悟,她要的原來是樓叔之前遞給我的薄皮草書「五改九天半粒斗米寶誥」
我將它傳給幽憐,她接了過來,將其撫了撫,並露出了一種惋惜的神色。
隨後,她便認真的對我道:「要趕在中元節前讓你看懂這東西,這幾日就別休息了,好好跟著我」
「呃……」我還沒反應過來,但依舊點了點頭。
「我呢?我呢?」土匪總是那麼沒有存在感,他湊到幽憐面前,指著自己道。
「你?」幽憐看著他,思量了一會兒,便道:「你去我那寶池子里泡著吧」
說罷,她便指了指不遠處一顆桑樹下的黑色水池。
這時,我才有著平靜的心情打量了四周。
我並不清楚自己是從哪裡掉下來此處的,但這地方顯眼之處只有兩個。
一個是極高的大型念悲石,一個是長得見不著頂的桑樹。
桑樹旁立著一個與樓叔草屋幾乎一模一樣的屋子,大概便是幽憐居住的地方。
再往遠處看,便是一片朦朧黑霧,打量不出什麼,像是隱藏著什麼凡人無法接觸的東西。
看來兩人都習慣了簡陋的日子,我嘆了口氣,將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
土匪面上有些抗拒,對幽憐說道:「那個……我就不能不去嗎?」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幽憐所提出來的事情百分之八十不會有壞處,但他也很謹慎,問這話只不過是想保重自己的性命。
幽憐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便仔細解釋了起來:「那池水能鍛煉你筋骨皮肉,能打通經脈,乃上乘的寶貝,是我從那地府陰司殿奪來的東西,你確定不用?」
土匪一聽,眼睛都發起了亮光,趕忙點了點頭,瞬間衝到了桑樹下,將衣物脫了個乾淨,就那樣隨意的跳了進去,只露了個頭在外面,閉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