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走了。
「師父的話，莫不聽嘍」老頭苦笑一番，道，「你這娃子，就是倔」
阿公沒有回應老頭的勸說，依舊目光不移，並不打算離開。
他們身後的宿體黑球里，竟都破開了軀殼，流出了鮮紅不已的黑色血液。
奇怪的是，這些血液沒有化成血塊，而是掉落在地上，化膿於黑蟲，成了大片大片的螞蟻狀虱。
至此，所有的宿體黑球都裂開，待得生出黑蟲后，都紛紛化成了沙子。
而這些蟲子的出現，代表的就是老頭先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徒勞，只要他們凝聚起來，再次發起攻勢，依舊沒有活路可退。
「走吧」
老頭擺了擺手就轉過了頭，不理會阿公，而是吐掉嘴裡抽的只剩半截的煙，雙手合十，重新控制起了七色符發出威勢，在其面前形成了一道綠色的牆體，由綠符鎮中，驅使其他陽符。
與先前不同的是，老頭似乎並不打算主動攻擊，改成了被動防禦，因為這次的虱數量，比之前更多了。
「想不到老頭子一輩子清白，竟然毀在了一群小疙瘩身上，真是罪過，哎」
老頭憨笑一聲，半開起了玩笑，但聽在大家的耳朵里，卻又一股悲涼的感覺。
我突然想到歷史上捨己為人的那些烈士，心中一股悲憤之情閃過，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濃濃的自責感。
在現代團隊里，毫無作用的人，我們一般都稱他為吊車尾，而我，正好成了這種人，一個毫無作為的人。
說難聽點，就是個廢物。
我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再也高興不起來。
黑蟲的凝聚並不漫長，毫無疑問，僅僅只過了數秒之間，龐大如初的軍隊又一次站在了老頭的面前，他哀嘆一聲，催動全身的力氣，使用綠符抵擋著危險。
阿公見狀，一口咬了舌尖，吐出了幾口鮮血在其手上，他往手背畫了個八卦，對著面前的群蟲一揮，一小片的黑蟲被消滅，但又迅速被替補而上，壓根起不到作用，反倒是讓其更加的激動了起來，進入了癲狂狀態。
老頭顯然沒有料到阿公這一手能遭到如此強烈的反應，面色由蒼白變成了青紫，手臂開始發起了抖，再也無法招架。
「師父，我們逃吧」阿公冷靜了下來，他扯了扯老頭肩膀，問道。
「呼」老頭鬆了口氣，我以為他決定放棄，但他卻歪起了嘴角，雙手劃了個八卦大圓，將五張符匯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黑一白的兩張符。
「偉子，下面的路你得替師父走完，我那友人的心愿還未完成，萬不能如我現在這般退縮，你明白么？」老頭將那黑白符囊括在手裡，對阿公道，「老頭子這把年紀了，救你一命也算積了個福，你要善待自己」
說罷，他慘然一笑，再也沒有多言，也不理會阿公那驚恐的表情，狠狠的將手上的黑白雙符推到了阿公的胸前。
「不！不要！」
阿公怒吼道，渾身掙紮起來。
但僅僅剎那間，那黑白符化成了一道流光，隨著老頭雙手的推讓，阿公的身子也同時跟著飛了出去，朝著土匪這邊賓士而來。
「走了」
老頭微微對著愣神的我一笑，其身前由於沒了七色符的保護，黑蟲再也無法控制，全部往老頭身上聚集而去，想將他整個吞噬。
期間有一些騰飛的黑蟲想接近阿公，但被他身外的流光擋去，無法觸碰，便放棄了目標，朝著老頭狂奔而去。
如此一來，幾乎接近過億數量的害人虱，欲覆蓋了老頭全身。
黑白符拖著阿公速度之快，足以令我雙眼無法捕捉到，但他很快就落在了我們面前，那套著他的雙符將他輕輕拖下后，竟在我們身前開始升起了一道屏障，似是想擋著那些飛來的黑蟲。
「不要！！！」
忽然，土匪的吼聲叫出，一邊的蓮虎不知何時撒開了雙腿，在那屏障即將成形的那一刻垮了過去，朝著即將被完完全全覆蓋的老頭衝去。
本來土匪抓住他的胳膊想拉回來，可有著水鬼之身的蓮虎一瞬間爆發的力氣何其大，一下子掙脫了他。
由於屏障成形，擋住了我們去路，三人再也無法跨出一步，只能任由蓮虎跟隨老頭而去。
「小娃娃，真拿你沒辦法」老頭只剩下一個頭未被遮住，他在最後一刻見到蓮虎狂奔而來，猩紅的眼睛里，有些淚光閃爍，令老頭痛忍難當，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對著他說了句：「唉，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原諒老頭子」
蓮虎心智不成熟，但也能聽懂什麼意思，他走到老頭的旁邊停下來，朝他搖了搖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身子，與他靠在了一起。
黑蟲本就勢大，見得有人送上門來，正是良好的口食，哪能平靜，也漸漸的包裹住了蓮虎的全身。
我與土匪、阿公眼睜睜看著兩個鮮活的身體被吞噬，滅食。
土匪悲傷抑鬱之情再也無法剋制，他雙腿一軟，跪了下來，朝著大天怒吼著為什麼。
阿公也隨著他一同跪下，但他隻字未提，只是頭朝下，狠狠的對老頭所在之處磕了幾個響頭，直至最後一下，再未抬起。
我做不了什麼，但也要感謝他一直以來的救命之恩，對著他鞠了三躬，算是恩謝。
這一刻開始，我竟開始覺得自己心境是這樣冷漠，面對著一個不曾害與我的人，生不起一絲憐憫，甚至開始對他所做的一切選擇，起了怨恨。
如果一開始，他不帶我挖山，不帶我進墓，就不會落進沙漠，就不會遇到劫難，就不會令自己活路不剩，令阿公土匪遭到痛失親人的折磨。
所有的一切，沒有因，哪來的果？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我面前離去，我也只能希望他在黃泉路上走好。
我默默的低下了頭，不敢再想其他，任由悲傷侵蝕，陪著土匪、阿公送別。
帝念哉，念茲在茲，釋茲在茲。
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