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將軍令
牛陽村是北域的一個小村莊，小到在地圖上都找不到。陸玉從西荒一路找來，找了大半年，這才坎坎坷坷，找到牛陽村。
此時，陸玉正在與兩個持矛漢子在村口僵持。
女孩一身勁裝，頭上的斗笠有些歪斜，能看到上面的一層土灰。斗笠邊緣已經破損，遲疑的表情也因此清晰暴露了出來。女孩的右手放在腰側長劍的劍柄上，不曾用力，倒像是習慣性動作。
兩個漢子已經握緊了手中的長矛，身上的傷口看起來也不曾處理過。衣服上的斑斑血跡，顯示著兩個人剛經歷過一場惡仗。兩人緊盯著女孩，看起來，若非女孩只有一個人，雙方立時打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我找人！」陸玉無奈開口，「他住在牛陽村。」
「你找的人姓甚名誰？」其中一個漢子警惕的打量著女孩。
雙方又是一陣沉默。
女孩揉了揉鼻子，取下臉上的一粒土粒，悶了聲，回道：「我也不知道。」心裡也是一片煩悶，暗自嘀咕了一聲：雲伯伯也沒說啊！想到這兒，又補了句，「或許姓雲。」
問話的漢子皺了皺眉，另一個漢子卻是直接冷笑了一聲，「倒是頭一次見你這樣找人的，連人家姓甚名誰都不曉得。怕不是找人是假，生事是真。」說著，舉起了長矛，扭頭對同伴說：「木哥，咱們先把她拿下。」不等對方回應，便舉矛刺去，卻是個莽漢子！
女孩顯然沒料到這一幕，下意識舉劍格擋，竟然一劍削去了矛頭。那莽漢一驚，卻又激起了凶戾之氣，欲再打來，卻聽得同伴那句終於傳到耳邊的「別亂來」。女孩本來以為此事難以善了，正想好生教訓教訓這莽漢，也在聽到這一聲「別亂來」之後，改用劍柄朝前，點了那莽漢的穴，又側手，用劍脊拍落了另一人慾挑飛長劍的矛。
木哥看同伴沒有生命危險，便也立時停了手。三人陷入一瞬間的沉默。
回過神來，木哥瞪了同伴一眼。又小吸一口氣，對女孩拱手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非是我二人故意為難姑娘，只是姑娘也看得到，我們牛陽村剛戰過一場，不好放外人入村，而且村裡著實沒有姓雲的人。」
女孩又揉了揉鼻子，彷彿當真癢的厲害，回道：「我確實是來找人的，也確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托我尋人的人姓雲，只說要找的那人是他家管家。」隨即又似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道：「對了，聽雲伯伯說，那人有一桿烏木煙管，配了一個碧玉煙嘴。」
木哥先是皺眉，而後有些遲疑。
「村裡百來戶人，我也認不全，用煙袋的也不少，我也不記得有什麼碧玉煙嘴。」
看到女孩兒失落的表情，隨即笑道：「我回去給你問問，姑娘可否通個姓名？」
女孩露出一個笑容，揚了揚下巴。
「陸玉，玉石的玉。」
木哥點了點頭。
陸玉等了會，卻見木哥不動，疑惑地偏了偏頭。
木哥笑了笑，指著那莽漢道：「姑娘可否先放了我那兄弟？總得留一個人看著村口不是？」
陸玉想了一下，解開了那莽漢的穴道，那人雖莽撞了些，卻也有些小聰明。也不說話，慢慢走到了木哥身邊，在女孩看不見的地方，使了個眼色。
木哥笑道：「你先守著，我很快回來，這姑娘不是壞人，莫要隨意動手。」
莽漢撓了撓頭，瓮聲瓮氣地嗯了聲。拿著只剩木棍的長矛又站到村口去了，眼睛卻一直盯著陸玉。
木哥又對陸玉道：「姑娘稍待。」接著轉身向村口走去。
陸玉知道兩人在防著她，也不在意，低下頭往地下瞧去。那莽漢也隨著盯了幾眼，卻也沒發現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便又盯著陸玉看。陸玉向村子里看了一眼，便見那莽漢又握緊了木棍，眼中警惕更濃。陸玉撇了撇嘴，索性蹲下往看。莽漢這才看到，陸玉正在逗一隻螞蟻，一時無話。
卻說那木哥進了村子便直奔村子中心，一路上竟也沒遇到幾個人，直到村中心的大廣場上才見到道道人影。地上躺著的在聲聲呻吟，四處走動的人風風火火，便連周圍一圈持矛的護衛也個個帶傷。那些守衛雖然好奇木哥為什麼回來，卻因守衛工作只能以眼神示意。
木哥直直朝護衛隊長看去，隊長見此吩咐大家繼續巡守，與木哥一起走向遠離中心地帶的空地，皺眉道：「怎麼了？木原，你怎麼回來了？方沉呢？」
木原，也就是木哥道：「村子來了外人，說是來找木豐叔，是個女娃兒，功夫很好，還有一把寶劍，方沉的矛頭被她一劍削掉了。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誰，只說曾經給一個姓雲的當過管家，有一隻烏木煙管，碧玉煙嘴的煙袋。木豐叔以前確實出去了好長一段時間，其他特徵也對得上。我就尋思回來問問。」
隊長揚眉，問：「你告訴她了？」
木原嘿了一聲。
「哪兒能呢！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只是方沉被拿住了，我就說不記得了，回來找找有沒有那麼個煙袋。」
隊長撇了他一眼。
「去找村長和木豐叔。」隊長抹了把臉。
村子中間的空地上有一座木頭房子，聽說是木豐拿出來的一件空間寶物，暫時用作戰時的指揮部。村長、木豐等幾個核心人物正在商議事情。此時，隊長與木原敲響了門。
得了裡面的應允，兩人走了進去，四雙眼睛都看向了他們，還有一個人蹲在角落，那是一個眼睛已經渾濁的老人，花白的頭髮亂糟糟的蓬在頭上，他此時正眯著眼睛，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烏木煙桿，碧玉煙嘴，正是木原所說的木豐。
村長是個中年人，右手上還拿著一塊紅白相間的布，看的出來，紅色的都是血。左手上拿的是一把長劍，劍身上只剩下隱隱約約的血跡。
此時，他抬頭看向兩人，緩聲問：「發生什麼事了？木原怎麼也回來了？」
倆人將事情說了一遍，眾人隨之將目光投向角落的老人。
木豐是三年前回村子的，那時他已經離家五十七年了，無父母兄弟，無子侄後輩，幸好村子里一個族老壽命足夠悠長，認出了這個離家五十七年的遊子。
後來第二年，那個族老去世之後，木豐就成了村子里最年長的人。
牛陽村很偏，快要到山裡頭了，村裡人大多以打獵為生，即使外邊天地再怎麼變化，牛陽村的人都很少走出去。而三年的時光，村裡人也逐漸接納了這位曾經的族人，畢竟，雖然年歲大了，但他很能打，而且打獵的經驗很是豐富！
木豐在聽到「給姓雲的當過管家」這句話的時候就放下了煙袋。聽完事件經過之後，便在眾人的目光下緩緩站起了身，手中的煙袋正在抖動著，顯示出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木豐站起身後晃了一下，可能是蹲的時間過長腿腳有些麻木了。很快，他扶了一下牆壁，大步走向門口。
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
「還真認識啊！」木原撓了撓頭。
看著老人已經推開門向村口走去，村長說了句「我去看看」，也跟了上去。眾人也都趕緊跟上。
木豐老遠就看見了陸玉腰間那把劍，有些佝僂的背慢慢挺直了起來，步子也不再慌亂，逐漸變得沉穩。陸玉聽到遠處的腳步聲也站了起來，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劍，握劍柄的手添了幾分力道。
似乎就是下一瞬，老人已經走到女孩面前。
「木豐，迎將軍令！」
老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